“你準備好了嗎？”

聽到這幾天被重複無數遍的話，江寒鯉剛想翻白眼，眼前卻忽然出現一個巴掌快速逼近，吓得她馬上停住眼珠子。

關觀緊皺眉頭，捏走了沾在她額前發絲上的一片碎金箔，吹走。

“給你上妝的人是誰？”關觀問的是江寒鯉，渾身出冷汗的卻是這屋子裡的其他所有人。

二人之間僅距一掌之隔。江寒鯉眨了眨眼，睫毛上撒着的金碎箔就順着她的睫毛上上下下。

她提起嘴角，平常笑起來的輕蔑被今日臉上糜豔的妝容沖刷大半，看上去隻剩漫不經心。

“當坊主還真是貴人事多，忘了我有潔癖？别人的手别想在我臉上抹來抹去。”

被關觀吹走的金箔剛好從空中悠悠忽忽地墜下，橫插進二人之間。

關觀點頭：“我沒忘。”随後便轉身走向門口，頭也不回地吩咐身邊人道：“把今日所有伺候過花魁的人都拉到地下場，那邊剛好缺一批踏奴。”

“你站住！”江寒鯉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關觀身後傳來。

關觀沒有止步，已經拉開了拉門：“做好準備。你房間離玲珑筵場地遠，等下會有人送你。”

“你…！”

話音剛落，一聲極重極清脆的重物砸落聲貼着關觀的腳背響起。

“坊主！”身邊同時響起許多個人驚慌的聲音。

關觀彎腰拾起地上被砸成兩截的玉钗。這下确實摔得狠，無數細碎的裂縫鑽進冰透的玉質内，像被成群寄生蟲入侵的宿體。

挺可惜的。關觀想道。畢竟折了坊内五個好手才拿到這塊妖窟内長成的玉種，一共也沒雕出幾根。

還沒等關觀繼續想這塊碎玉之後的用場，江寒鯉惱怒的聲音就貼着後背響起：“你腦子有病？我都說了是我自己上的妝，你竟然讓所有人去當踏奴，踏奴明明是……”

關觀沒聽後面的話。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套。

“……你是不是沒在聽我說話？”

聽到這句時，關觀就知道自己該轉身了。

“我知道了。她們不會下去。”

關觀說完這句話，就看着眼前的江寒鯉像個被紮了孔的牛皮氣袋，一下子洩了下來。

“…你每次都是這樣。”江寒鯉臉上餘怒未消，“為什麼每次都非要說這些話？她們根本沒做錯什麼，你就算是當新坊主要立威也不用……”

她未說完的話被沉默的關觀和被撩起的發絲打斷。關觀用兩根手指夾起她剛剛因盛怒垂下的幾绺絨發，小心地夾到她耳後。

最近事情很多。不能再出事了。關觀想道。

江寒鯉被這個小動作怔住，眉眼間原有的鋒利被沖得一幹二淨，隻剩下無奈。

她再擡頭時，卻是驚異。

關觀在對她笑。

“怎麼了？”關觀的聲音還是那樣，清淡得像剛從井裡撈出的冰酒，落在舌尖也沒什麼滋味。

江寒鯉遲疑地搖頭：“沒事。”

“别生氣了。畢竟今晚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太想讓一切順利了。”

江寒鯉低眼看關觀的手：“我知道。”

關觀的手她見過很多次。每次見到都會感歎，怎麼會有人的手生得這麼好，連那半截夾在指間的斷玉钗都黯然失色。

“再去給花魁拿一根新玉钗來。”關觀吩咐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