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說要列陣跳舞嗎?怎麼有的人跳,有的人還可以不跳的?”
于邀雪實在是不長記性,忘了剛剛傳聲珠裡的警告,又開始好奇地将頭東轉西轉,
塗落苔雖覺搭話不妥,但也發現有些不對,謹慎說道:“似乎是剛剛越下面的折橋上面站的花女,跳得越多。越往上,就越……”
于邀雪見有人理他,說得更起勁了:“是不是因為越往上的姐姐們長得越好看,所以也不用賣力跳舞吸引人啊?”
卞采露冷笑道:“你當清坊的玲珑筵是什麼地方?就算花女容貌有差異,吸引貴族的程度有高低,那也是重重遴選過後挑出來的美人,也犯不着用力跳舞這種小兒科的招數。”
于邀雪不服氣:“那她們用什麼招數吸引貴族?”
“哼,總之不是床下的招數。”
妖七笑眯眯插嘴道:“停。卞姐,再說下去要少兒不宜了吧。”
傳聲珠裡傳出來的聲音打斷了這場對話:“之前說過了,霧散之前禁止攀談。請你們來是馴妖控妖,不是坐着閑談的。”
于邀雪脾氣有點上來了:“難不成我的嘴巴能看人、眼睛能說話?我們說歸說,視線可沒半秒離開過底下啊。”
傳聲珠裡的聲音也不和他吵,直接幹脆道:“從現在起,多說一句與工作無關的話,扣半成錢。上不封頂。”
塗落苔問道:“上不封頂的意思是,超過二十句,我們還要倒貼給你們?”
傳聲珠沒回答。
在這種塗落苔的問題被微妙默認的氣氛中,居召芷和卞采露多少有些不快,視線雖沒有明顯移動,但眼珠子都已經往于邀雪的方向偏了半寸。
這個人不光話最多,每次還都是他先起頭。看上去二十好幾的人了,做事風格卻如此膚淺潦莽,說出來的話有些時候簡直像小孩心智。
但他們也不認為,他是真這麼幼稚沒底子,否則早該在清坊那大浪淘沙的選拔中就被篩出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人莫非是故意在用多話的行為來掩飾什麼?
考慮到他倆接下來要幫妖七辦的“那件事”,必須做得幹脆不留痕。以至于除了他們知道的三個人外,其他任何人的一言一行,都能将二人敲打成驚弓之鳥,看什麼都是草木皆兵。
卞采露恨恨地看向還在自娛自樂哼歌的妖七。呵,這人倒是輕松得很,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至于是他一點都意識不到接下來那件事的嚴重性呢,還是老樣子搞故弄玄虛迷人聲色那一套,卞采露一點都不關心。
她隻關心能否在今晚全身而退。
居召芷之前和妖七達成的交易,在她心裡是完全的無稽之談。
三歲小孩都知道,買賣不能和沒信用還有前科的人做。與其說那時候是交易,倒不如說是個稍加粉飾的威脅!
妖七将他們兩個逼到絕路,再看似給他們開了一條生路,實際上已經是把他倆當狗、把項圈套到他們脖子上了,想讓他們倆沖到前面、去給他探出一條血路來。
做夢。她如果隻剩一口氣,也會拼命回身将這人的咽喉咬斷。
卞采露換了個姿勢坐着,眯起眼睛繼續思考,該如何和居召芷平安逃脫這個夜晚。
隻不過,這人到底是用了什麼修行方法,在短短幾年内将實力增長到能夠随意摁着居召芷和她二人到毫無反手之力的地步?!
她和居召芷的修行,幾乎是從記事起就開始了。暫且不論靈力儲量,至少在戰鬥度勢和技巧方面,可以說,隻有妖七讓他們倆吃過癟。
不,這人的不對勁不是從上次離開後開始的。應該說,從第一次見到妖七開始,他就是個很不正常的人,不管是精神還是身體。
在獵妖大會初次見面時,妖七一個剛開印記的人,前面那些耍小聰明的手段也就罷了,最後竟然能在生死一線、連戰鬥經驗豐富的她都覺得勝券在握時,忽然開竅逆轉了整個形勢。
在她的水蛇牢籠裡,缺氧到窒息的狀況中,人真的能在走馬燈都怼到面前時、突破自身潛力至此嗎?
她不信這是天賦二字能夠解釋的。天賦其才,煉方能長。
這人都沒練過,即使天賜禀賦,才能也不會憑空無中生有。
他身上一定有什麼别人難以發現的秘密。
卞采露的思緒被打斷。她看到豬妖身上被靈力标記了。
就這麼喜歡它們人相的皮囊嗎?卞采露厭倦地想道,說這群貴族拘泥吧,卻能在眼前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時就躍躍欲試;說他們潇灑吧,卻還是如此狂熱地追求所謂的殊容豔貌。
但既然豬妖被标記了,它又是個不太穩定的東西,若出了事,當場就得好看。卞采露不能再分閑暇心思去想和妖七有關的事了。
霧氣如流水一般,已經開始一點點分流散去了。原本在霧氣中若隐若現的靈力标記也越發分明了。
随之的,坐在水晶幕室内、鳥瞰全場地的幾位也都發現了:不是所有花女身上都有靈力标記。
這也屬正常。本來花女的人數就遠遠多于貴族人數,供大于求,才能保證供給挑選上的萬無一失。
但卞采露總覺得某處,有說不出的怪異。到底是什麼呢?
霧氣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露出每位花女姣好精緻的面容。她們看不見靈力,大概隻覺得剛剛在霧氣中被大人觸摸了。
被碰到的人,臉上挂着的欣喜大于羞澀;沒被碰到的人,臉上則是一片迷茫與不安。
于邀雪見霧氣就要沒了,又開始坐得不安分,東看看西瞧瞧,最終還是沒憋住,小聲說了一句:
“是我錯覺嗎?怎麼感覺這些姐姐們的臉,看起來大了一圈啊。”
這次不光傳聲珠沒理他,連坐在屋内的其他人都沒吭聲。因為他們發現他說的竟然是對的。
塗落苔冷靜小聲地判斷道:“這間屋子在下沉。”
不是花女們的臉變大了。而是他們和花女之間的距離縮短了。
居召芷則直接站起來,走到水晶幕牆前,視線大緻掃了一遍,說道:“不光是屋子在動。折橋又開始動了。”
折橋這次的移動方式十分巧妙,是與屋子的移動同步進行,其中移動的距離和方向經過精妙計算,才給人一種花女們不知不覺貼近自己的錯覺。
相當高超的機關術。
不說别的,單說他們坐在屋子内,都感受不到一絲機關運作帶來的震動顫感,就足以說明整個場地的齒輪卯榫相互之間的配合運作有多精準微細。
現在他們與花女們之間的垂直距離,大概是一層樓高。卞采露現在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清她們臉上花钿的材質和發髻的走向。
看着她們一張張美而不同、各有殊麗的臉,她忽然腦内如天雷一現,醍醐灌頂。
她終于明白是哪裡不對勁了。
他們被清坊招攬,打着的名号是“馴妖”。但之後進入清坊内部後,每日除了訓練它們的服從性外,真正幹的事也隻有督促它們好好練舞和吃飯。
現在貴族們都做完标記了。她請問這個舞,練得有什麼用呢?到來不還是看臉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