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認識不過幾日,他非但沒有阻撓這樣的想法,還任由其擺布,真是瘋了。
虞之恒這樣想着,也跟着她坐到了窗邊,低頭理着新袍的衣擺和袖口。
“不是說察覺到了鼠妖的氣息,在哪?”虞清也問道。
“那兩隻鼠妖肯定是進城了,但具體所在,我也不知道。”虞之恒回道。
“是故意隐匿了氣息?”
虞之恒點頭,“是。”
“那就隻能慢慢等了。”說罷,虞清也将一木盒從袖中取出,開蓋,放在了桌上。
裡頭是灰白的粉末。
“這什麼?”虞之恒隐隐猜到什麼。
“鼠妖的骨灰。”
“…你有病啊。”
虞清也笑了聲,“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你不用害怕,再說了,我也是為它們着想,一家人早些團聚,沒什麼不好的。”
虞之恒錯開目光,好看的眼眸朝窗外斜去。
樓下依舊吵鬧,偶爾會有幾聲鑼聲傳來,他往日極為厭惡這樣的聲響,但此刻坐在這,心中卻是難得的平靜。
“虞之恒。”
虞之恒回眸,“嗯?”
“将至午時,你想吃些什麼?”虞清也問。
這麼大方,有詐。
虞之恒警惕地看着她,身體也朝後靠了靠,“這些天把眼淚流光了,沒有了。”
虞清也托着下巴,往他的臉上盯了好久,“在你心裡,我是這麼狠心的人嗎?”
“不然呢?”虞之恒抿了抿嘴,“我想吃八寶魚,多放些番椒和胡荽的那種,對了,裡頭不要放腐餅,我不愛吃那個。”
“嘴真挑。”
虞之恒有些不高興,悶悶不樂地扭過頭去。
“一條魚,吃那麼辛辣做什麼。”
虞之恒不想搭理她。
“不過嘛,這家茶樓背後的東家是我師長,我們不吃白不吃。”虞清也道。
“你師長?”
這些天共處一室,虞之恒是聽過她口中的師長是誰,但也是知道,不免有些不解。
無相山靈鶴道,他實在不能将這樣仙風道骨之人,和凡世間的商賈聯系在一塊。
“這麼看着我做什麼,難不成我還會騙你,道人怎麼了,道人也要食五谷雜糧,若不思謀生計,還不餓死在山上?”虞清也道。
虞之恒輕輕“噢”了聲。
“不過嘛,我師長實在沒有經商之才,亦無商賈之智,拿着師祖積下的錢财,在落桑開了那麼多茶樓,沒賺到多少銀子,全敗光了。”虞清也歎了聲氣。
到了他們這兒,天生就是窮酸命。
“這樣的世道,生意都不好做。”虞之恒難得感慨,瞧着這樣子,還挺稀奇。
虞清也敲了下桌,“但我們很快就有錢了。”
“嗯?”
“不出幾日,曠世神珠的傳言天下皆知。”虞清也道。
“那些達官顯貴會信這種玄乎的傳言嗎?”
“信不信都不重要,一旦所有人知道了這樣的傳言,那些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弄到手。”虞清也道。
“然後呢?”
“然後,繼續造勢。”
望着她運籌帷幄的笑容,虞之恒不由愣神,她不知他的真實身份,故而能毫不遮掩地告知,但若是知道了呢?
落桑内憂外患,大亂是遲早的事,這把火,無疑是讓落桑亂得更快一些。
這不就是他心中所想。
殊途同歸,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虞之恒嘴角的笑意漸濃,望着窗外發呆。
落入虞清也的眼中,這人傻得有些過分了,不知想到什麼,一個勁地在那傻笑。
不過還挺好看的。
她尚且不知這身衣袍的價錢,外衣所用白紗薄如蟬翼,而内裡所用綢緞華麗,所織雲紋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穿在鲛人身上更添風采,這樣看,也是物有所值。
兩人雖未開口言談,但氛圍和熙,正是良辰美景時,難得的好日子。
也是這時,雅間的門被樓内小二敲了敲。
“客人,您要的八寶魚到了。”
虞之恒的眸光在她身上停滞,眼底帶着不易察覺的茫然和欣喜,不過還是矜持着,不讓語氣中的情緒洩露,“你…什麼時候叫人做的?”
“真好哄。”虞清也笑道。
虞之恒皺眉,“别打趣。”
“猜到你想吃這個,我上樓前,就讓後廚去做的,這兒做的八寶魚你還未嘗過,不過不用我們掏錢,就算難吃,你也忍一忍。”虞清也道。
“嗯。”虞之恒壓不住嘴角,還未等魚上桌,已坐在膳桌旁,拿起了木筷。
進來的小二看着面生,見到兩人便揚起笑容,頭一句便是,“我是新來的夥計,今日茶樓客多,我去了後廚幫忙。”
這人,話真多。
虞清也和貪吃的鲛人相視一眼,皆猜出了彼此的意思。
在那盤冒着熱氣的八寶魚上桌時,虞清也倏爾從站起身,往小二身後踹了一腳,将他的兩手鉗制在了頭頂。
虞清也臉上帶笑,“自投羅網,好極了。”
小二掙紮着仰起頭,原先和善的面容上隐約出現張鼠臉,兩張臉不斷變換着,瞧着可怖,它怒吼,“你怎麼認出我的!”
“你蠢,話多。”虞清也好心提醒,擡手便是一張黃符貼他背上。
“你,你殺我兒女,我要你償命!“
虞清也歎了聲氣,“可惜了,你做不到。”
“你趕盡殺絕,世上怎會有你這樣惡毒的人!”
“妖有好壞之分,我從不濫殺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