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有幾枚銅闆卡進門縫,滾進了祠堂裡頭,水賊壯碩的身體撞在門上,不停甩着空了的錢袋。
一堆碎銀子掉在地上。
“大官麼,出手都闊綽的很,哈哈哈…”水賊自顧自地說着。
範博仁這才發現守在外頭的水賊喝了酒,濃烈的酒氣刺鼻,還什麼話也往外說,他站起身,輕手輕腳地到了門邊。
這些人是認定自己能抓着人,都提前祝賀上了,真是夠狂妄自大的。
“是哪的大官啊,這麼厲害。”範博仁順着他的話問道。
醉酒的水賊隻當這些賤民膽子小,回道:“還能是哪的,自是皇城的大官。”
果然是皇城裡的人,這事牽扯甚廣啊。
也不知寨裡如今形勢如何。
“怎麼樣,想到人在什麼地方了嗎?”水賊又在外頭嚷嚷。
範博仁掀開了外衣,露出了那把綁在腰間的小刀,他扯了下來,目光鎖在了門外的水賊身上。
透過一小條縫隙,能看到他扁平的腦袋。
“知道啊,你再靠過來些,我就告訴你。”範博仁冷冷道。
“嗝——”水賊打了個飽嗝,大笑道:“還,還算你識相,快,快和我…”
水賊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猛地睜大,直至血絲爆出眼球,眼角都扯得泛紅。
而那把小刀,已狠狠地插進了他的腦袋,混着血液的腦漿不斷流出來,連絲毫的嗚咽聲也聽不着了。
範博仁吐了口氣,将門狠狠往外撞了下,蹲下順走了水賊身上的鐵鑰,反手伸出去,三下兩下就打開了鎖。
“村,村長,這,這麼殺了,不會出事嗎?”有村民哆嗦着問範博仁。
“與其關在這當人質,不如闖出去,沒準還能有條生路。”範博仁推門出去,拔出水賊腦袋上的小刀,一腳将屍體踹到了邊上。
祠堂處範家村西北隅,曾因天災重建過一次,與别處相比要結實牢固許多,村裡頭的人,老老少少,全被水賊關進了這裡。
待大門一開,範博仁從裡頭大步走出,身後的村民也一連串地湧出。
警惕的目光像利刃,然而前方空無一人。
範博仁死死抓着手裡的小刀,朝身邊的範虎說道:“不知村裡還藏了多少水賊,眼下我還能擋一陣,但寨裡等不及了,阿虎,你帶上些人,往小路上山去。”
範家村中多是範姓,彼此間都沾親帶故,這範虎是範博仁長兄的孩子,叫他聲小叔的。
“阿月至今還未傳來什麼話,怕是在寨裡苦戰。”範博仁的眉頭緊皺着,擔憂之色流露。
範虎長得高大魁梧,露出的胳膊和臉曬得黝黑,聞言撿起地上的柴刀,回道:“小叔放心,我這就去幫阿月。”
“還有,若遇上蕭小姐,讓她快些躲起來,這些水賊就是沖着她來的。”範博仁壓低聲音道。
範虎當即點頭,“好。”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樹後就沖過來幾個水賊,皆是面色坨紅,酒氣沖天,他們見村民都逃出來了,連舉起手裡的大刀沖過去。
水賊的口音古怪,不像是落桑人,但看他們猙獰的表情,能聽得出是謾罵的話。
範博仁給範虎使了個眼色,手裡的小刀轉了個彎,彎下腰,反手抹了一個水賊的脖子。
這水賊沖在最前頭,瞬息間就丢了性命,震得其他水賊腳步慢下來。
“範家村的人可不是什麼慫貨,砍了這群水賊,到雲隐縣上搬救兵!”
“能抗刀的,敢殺人的到前頭來,不敢的帶着孩子躲到邊上!”
“不過幾個幹癟的水賊,沒什麼好怕的!”
範博仁抓着那水賊的衣領,又往他腰上捅了刀,奪了他身上的長刀,領着敢殺人的往前沖去了。
而另一邊,範虎已帶着村裡幾個壯漢上了小道,正好和崔大娘的閨女碰了個面。
崔茯苓遠遠見着他們幾個,還以為是水賊往這條道上了山,正想躲起來,就聽見範虎喊她的名。
“茯苓,你下山做什麼?”
崔茯苓不知是驚是喜,從樹後探出頭時,抓着樹幹的手還抖着,“範大哥,你們沒事吧?”
“水賊闖進了村,以幾個孩子相要挾,把我們關進了祠堂裡,剛剛小叔砍了守門水賊,我們從裡頭闖了出來。”範虎道。
崔茯苓松了口氣,“是這樣,寨裡也闖進好多水賊,一波接着一波,殺也殺不完,月姐姐勉強守住二關,但受了好多傷,流了好多血…”
嗓音裡帶了些顫抖哭腔,崔茯苓抹着流到臉上的淚珠,“月姐姐讓我小心些下山,打探山下的形勢。”
範虎大步走上前,拍了下她的肩,“好了,不要哭了,我們這就上山幫阿月。”
崔茯苓應了聲,跟上了他們。
“對了茯苓,蕭小姐到什麼地方去了?”範虎又問。
崔茯苓搖了搖頭,“沒人見到蕭小姐的蹤迹,應當是躲到安全的地方了。”
“那就好。”範虎往山上望去,滿臉怒容,他平日不愛笑,此刻瞧着更是可怖,“這群水賊,遲早全砍了去!”
……
“咳咳咳…”
一陣邪風不知從何處呼嘯而來,說是避難之處,不過是個大點的山洞,不遮風,由外頭茂密的枝葉遮擋,連日光也照不進來。
蕭音雯坐在蝶奴搬來的石闆上,被擋不住的風這樣吹着,額頭發燙起來,暈乎乎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
蝶奴拿了鍋燒好熱湯來,見她這樣,臉色也跟着白起來,“小姐,您平日用的藥放到什麼地方了?”
“咳咳,走得急,忘帶了,咳咳咳…”蕭音雯擡袖掩着半張慘白的臉。
“小姐快喝口熱湯。”蝶奴将碗遞過去,破了缺口的那邊對着自己,他往山洞外盯了幾秒,身體往她身前側了側。
蕭音雯捧着碗,抿了口,方問道:“可有人發現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