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泱泱,天涯遙遙,五湖四海,百十兄弟齊一船,江水潺潺,風水湧湧,百裡烈酒,醉卧船頭——望明月——”
“江水泱泱——艹!哪個王八蛋孫子敢打老子!”
深夜,幾艘船身狹窄的船在江面上緩緩飄蕩,望風的老漢仰卧在船頭,大聲唱着曲,忽而,一塊石子重重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今日的黑夜格外幽深,船上的水賊舉着火把,也看不清前路,後知後覺,他們才察覺出今夜的霧氣很濃。
不知何時刮起的西風,拍在陳舊的舷窗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水賊的頭兒正是那老漢,沒人知道他叫知道,隻知道他姓胡,叫他聲“胡頭兒”。
胡頭兒一連喝了好幾壺酒,正是酒酣耳熱的時候,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沖着江面大喊:“哪個王八蛋孫子偷襲老子,敢不敢出來和老子正大光明地打一架!”
“如你所願!”
一道淩厲的光劃破層層霧氣,自天而降,直直朝着胡頭兒的天靈而去。
胡頭兒還算反應快,朝後跌了兩步,堪堪奪過刺來的長槍,他喘了幾聲粗氣,猛地朝上看去。
一個黃毛丫頭抓着桅杆,手握長槍,正往下滑落。
胡頭兒警惕地看着她,拔出了腰間的長刀,“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清水寨範瓊月,取——爾等狗命!”
铮——
長槍與長刀相撞,劃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眼前這個可是活了不知多久的水賊頭兒,武功高強,範瓊月垂眸看了眼自己發顫的胳膊,咬了咬牙。
“女娃兒,想殺我,再過幾十年吧。”胡頭兒臉上獰笑,正要用上些力,将刀鋒往範瓊月身上壓,一陣霧氣撲到了他臉上。
再睜眼看清時,範瓊月已消失不見了。
胡頭兒扭過頭,來回看了好幾眼,也沒瞧見她的蹤迹。
突然,船身猛地抖動起來,從船艙出來的水賊沖到前頭,指着江面道:“胡頭兒,清水寨,是清水寨的人打過來了。”
“不過一群烏合之衆,有什麼好怕的!”胡頭兒打偏那水賊的頭,盯着江面擡起頭,“兄弟們,給我放箭,放火箭——”
一聲令下,無數火箭穿過濃霧,落在了清水寨的幾條船上,隐約能看到直立不動的人影。
這些人影一排接着一排,遠遠望去,似是密密麻麻一片,實在驚人。
胡頭兒神情猙獰起來,高擡的手臂不停往前揮動着,“碾過去,将船碾過去!”
奈何今晚的西風着實邪門得厲害,不管船夫使上了多大的勁,這船絲毫不動。
不僅不動,船身還往江裡沉下了幾寸。
有古怪。
意識到這點,胡頭兒急忙轉過身,還是太晚了,他身後的水賊,不知何時,已和幾道黑影纏打在了一起。
再看其他船,也有打鬥聲傳來。
若他們船上的是清水寨中人,那前面船上的又是什麼?
“鬼兵,是鬼兵——”
一聲凄厲的喊叫響徹雲霄。
船面上,火光中,那些身處火海的“鬼兵”動了動,慢慢地,沉入了水底。
咕噜咕噜咕噜…
好像到了他們的船底。
水賊濫殺無辜,卻最信鬼神,他們作惡多端,自然也怕遭到報應,隻是錢财迷惑了他們的雙眼,此刻才感到恐懼。
“他們自亂陣腳了。”
暗處,楚昭看着模糊的身影四處亂竄,和身旁的虞清也說道。
虞清也靠着樹,“所以…”
兩人相視一眼,半響,楚昭拿起樹邊的長劍,運起輕功,踩着丢到水面的木踏闆上,幾息便看不到了身影。
“一、二、三…二十艘船,也算是一條肥魚了。”虞清也笑了聲。
船上,胡頭兒一聲大喝,勉強穩住了同夥的心神。
“哪有什麼鬼兵,都是這群人在裝神弄鬼!”胡頭兒又是大喊。
回應他的,是倒在船面上的水賊。
楚昭穩穩當當地站在他身後,亮出手中長劍,搭在了胡頭兒的頸側。
胡頭兒警惕地看過去,“你是清水寨何人?”
“楚昭。”楚昭淡淡回了聲,揮劍過去。
“你的武功招式如此雜亂,也敢來夜襲我們的船,真是不要命了!”胡頭兒大刀砍去,借着力,壓在了楚昭的肩上,
楚昭拿劍擋着,低頭,一腳往他身上踹去,“是你見識淺薄,分辨不出。”
另一艘船上範瓊月喊話,“大牛,要來幫你嗎?”
“诶诶诶,幹啥子咧,沒見着我在和我們寨主說話。”範瓊月一槍戳了過去。
楚昭和胡頭兒打得不可開交,分神回了句,“不用。”
“行,你自個兒小心。”範瓊月又砍了幾個人,長槍一刺,穿破了一艘敵船的船身。
倒真如她那晚講的,一艘一艘全刺破。
血染了整條江。
倏爾一聲哨響,與水賊搏鬥的縣兵齊齊丢劍,一頭栽進水裡,朝着不遠處遊去。
愣神的水賊這才發現,原先的大火燒去了清水寨的船,而他們的船又在他們身後。
下一刻,箭頭引火,順西風,萬箭齊發。
……
“哈哈哈哈哈——”
“大牛她哥,你是沒看到那群水賊落荒而逃的樣子,實在是太逗了,哈哈哈!”
清水寨中,範瓊月仰天大笑。
昨夜與水賊首戰,範瓊月身上添了不少傷,離開時完完好好一個人,回來時連臉上也多了幾道血痕,
其餘人也是大大小小的傷,送去給軍醫包紮了。
大牛她哥——楚長風失笑,“你們沒事就好,按昭昭說的,趁着江上大戰,我帶人去摸清了水賊的大營。”
“在何處?”同樣帶傷的楚昭問。
楚長風皺眉,“在柳國境内,蘆蓠江的另一岸,有個叫青蓮村的地方,男女老少皆為水賊,我隻在外探了一圈,沒進去。”
“看來确是柳國要入侵我落桑無疑。”楚昭沉聲道。
這青蓮村怕也隻是個表相。
“這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事,我已上書益州州牧,但願平陽城能派兵支援。”楚長風道。
楚昭點頭,“在此之前,我們要撐住援軍趕來。”
見兩人這樣憂心忡忡,範瓊月握緊手中長槍,“此戰我們不是勝了麼,還活捉了那什麼胡頭兒,這水賊也不難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