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站在駕駛台前方，右手邊是駕駛員挪恩·埃克特，左手邊是空着的。方去回隻能站在他的左邊。

飛船風擋比飛機——一種古老的地表交通工具——的風擋面積更大，幾乎像是一整片落地窗，把窗外的無盡星河都裱在其中。

此時，飛船正行駛在凱撒系的一條私人航線上，距離他們最近的是凱撒系的一顆主星，丘谷星。土黃色的丘谷星表面還流淌着絲帶一般的米白色氣旋風暴，無數座銀白色的浮空城市就是點綴在絲帶上的寶鑽，随着絲帶一起轉動着。

在航線的盡頭，是一個銀白色的漩渦。在漩渦周圍，平整的空間仿佛受到了什麼吸引，被撕扯成扭曲的碎片，在有形和無形之間變幻，時而像是凸透鏡下被放大得失去了形狀的怪異成像，時而又變成黑乎乎的陷阱，阻礙着一切光線的進入。碎片圍繞着漩渦，形成一圈反常識但又真實存在的“積星阱”。

被積星阱簇擁在正中間的漩渦，就是亞空間裂隙。有的人也把它稱為“亞空間的入口”。

方去回不太喜歡亞空間。

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亞空間是一個同時折磨人類精神和身體的地方。極少有人天生就能适應亞空間，正如地盟時期的人類也沒法在不穿太空服的情況下适應太空的環境。

基因改造就是星聯時期的人類闖蕩亞空間的“太空服”。

進入太空的通用特性基因包括“太空初級适應”、“人體免疫系統加強”、“情緒□□”、“體質增強-太空環境”等，幾乎80%的星聯公民都會選擇把它們植入自己的基因鍊，以便更好地适應太空時代人類社會的步調。但相比之下，與亞空間有關的特性基因的植入就沒有這麼輕松了。

經過漫長的科技發展，星聯做到了降低太空适用的通用特性基因的植入标準，絕大多數人在做完基因改造後最大的後遺症也隻是眩暈、嘔吐、加上發燒，可亞空間适用的特性基因的植入還沒能達到類似的普适性。

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行，方去回正是能夠植入亞空間适用特性基因的一員，但他植入的特性基因不太多，隻包括“幽閉免疫-亞空間環境”、“幻覺抗性-亞空間環境”。

對比不少人，方去回已然是個底氣十足的亞空間冒險者。饒是如此，他也不喜歡亞空間航行，哪怕很多人都認為，亞空間是太空賦予人類的奇迹。方去回讨厭亞空間壓抑的環境。

“這裡有什麼問題？”方去回克制地蹙眉，遙望着積星阱，表情沒什麼變化，“航線有問題？”

秦珏做出詫異的表情：“那能是小問題嗎，船長先生？”

“你說是什麼問題？”

察覺到方去回隐隐的排斥，秦珏沒有就這個話題故意逗弄下去，直白地說出答案：“問題是，我很好奇——Alpha和Omega觀看星海，與兩個Alpha觀看星海，究竟有什麼不同？”

就這？

方去回懷疑秦珏是亞空間航行時間太久，腦子也被亞空間同化了。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沒什麼不同”，接着，轉身就要離開。

秦珏随即跟了上去：“一起啊，船長先生。”

方去回隐含不快：“你跟過來做什麼？”

奈何秦珏有個萬能理由：“治病。”

沒見過這麼治病的！

方去回無可奈何：“你不用拐着彎試探我。我會配合你的。”

“誰讓我的誠意都要被退貨了呢？不多表現表現自己病入膏肓，别人還以為我健康的很，要跟我劃清界限了。”秦珏帶着方去回走出船長室，大門在他們背後關上，隔絕了羅昌然等人暗中觀察的視線，“你說呢，執行官先生？”

方去回擰眉，面色沉凝：“真是胡鬧，誰說你病入膏肓了？”

秦珏是他帶來的人，羅昌然他們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背後指手畫腳？

“重點是這個？”秦珏無奈一笑，親昵地摟過方去回的肩膀，“我的意思是，我們該培養培養感情了。”

“我是Alpha。”

“我知道，有必要強調這麼多遍麼？”

“我怕你病得太重，患上ABO認知障礙。”肩上那隻手存在感太強，方去回克制住動手的沖動，“……Q，你是不是信息素分泌水平不太正常？頻繁給自己異常的暗示不利于治好你的病。”

“那就需要執行官先生給我一些正确的暗示了。”秦珏淡定地問，“去我的房間？”

“……”

這家夥是聽不懂人話麼！

方去回微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方去回咬牙擠出自己的回答，“不行。”

“去你的房間也行。”

“我不同意。”

秦珏語氣黯然：“你兇我做什麼？我可是病人。”

“我沒兇你。”方去回甩開他的手，“好好休你的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