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夏聲忐忑了一晚。
【安真:你家聽說哥還沒回來?】
【安真:你聽我的抓緊去換身吊帶蕾絲睡裙。】
【安真:别跟我說沒有。】
有是有,她也得敢穿啊。
夏聲沒回,而是起身到一旁的落地窗向外看。
城市中心燈火闌珊,遠處的高樓幕牆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冷光,車燈彙集成流像是城市的血脈流淌。
手機再次震動,她低頭看了眼。
【陳遠澤:今天你沒在學校嗎,我剛好整理了些選修課作業的選題,給你發一份吧。】
【陳遠澤:選題彙總.doc】
夏聲垂眸,指尖在屏幕上懸了半晌,回了句謝謝。
再擡頭,她看到窗旁通體金屬的裝飾架。
前幾天夏聲一直未注意這個角落,這會走近一看,才發現這裡放着一台棕色木紋的黑膠唱片機,再往上的每一層,都是各色的黑膠唱片。
安真總說她一點都不了解周庭朔這個人,跟封建社會的盲婚啞嫁沒區别。
她抽出一張唱片,是舒伯特的D大調第三交響曲。
架子上的百十餘張,差不多都是古典音樂。
夏聲點開安真的對話框回複。
【夏聲:周庭朔愛聽古典樂,吊帶那一款不對他的路數。】
【安真:你懂個屁,愛聽古典樂的男人都悶騷!】
入戶門剛好這時打開,悶騷二字還未在夏聲的腦子裡消化完,對上周庭朔清俊分明的臉,一瞬竟讓她笑出了聲。
周庭朔薄薄的眼皮掀起,視線剛好落在她未及收起的笑上。
他擡手松了松領帶,邊走邊問。
“笑什麼呢?”
淡淡的酒意混着清冷的木質香很快籠在她身後,一節冷白修長的手指落在她手中的黑膠唱片封面上。
“這張不推薦你聽。”
周庭朔站在她後側,左手繞過夏聲的肩膀,指尖在面前的一張張唱片間劃過。
這姿勢,像是将她半圈在他的懷裡。
夏聲趕緊轉身将手裡的唱片放回去。
“我就是随便看看,沒想聽。”
不過他已經找出一張,是薩蒂的Gymnopedie No.1。
“想聽的時候,可以聽聽這個。”
夏聲看了眼名字,默默點頭。
他似乎心情不錯,打開冰箱拿水時不忘問她需要喝點什麼。
夜裡喝冷水,夏聲嫌太冰。
“不用了。”
說完她靠在沙發椅背旁掩唇打了個哈欠。
周庭朔顯然注意到她困倦的樣子,拉開島台旁的椅子,示意她坐。
“我們結婚的事到底有些倉促,很多事我未能顧及周全。”
“如果有什麼不便的地方,或者要求,你現在可以跟我提。”
夏聲困意消了一半,知道是下午那通電話惹的事。
但也非壞事。
手機的屏幕被她亮了又滅,夏聲一時未說話,他便耐着性子等。
桌上的純淨水瓶身已凝出薄薄的一層水汽,夏聲才緩緩開口。
“我隻有一個要求,給彼此最大限度的自由,不幹涉對方生活。”
聞言,周庭朔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好像意識到她的話有歧義,夏聲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這個自由也要保證對婚姻的基本底線與忠誠。”
“隻是個人生活方面,我不想改變太多。”她對上他深邃無波的眼神,“你應該也不想吧。”
家族聯姻,說到底是利益交換。
林家近些年想進軍制藥領域,而渝市是周家開拓第三階段商業版圖的重要地域,兩家屬于是一拍即合。
如此看來,他們倆的結合也沒什麼例外。
“當然。”應是喝過酒的緣故,他嗓音帶着些啞,“還有什麼要求嗎?”
“沒了。”
像是以示公平,夏聲又問他:“你呢?”
“家裡面有些場面需要應付,你可能要配合一下。”
這并不過分,夏聲笑笑:“當然,我們彼此配合。”
談話好像可以到此結束,周庭朔一口氣将瓶中水喝完,順手抽了紙巾将台面上一圈淺淺的水漬擦幹。
見夏聲還看着他,揚了揚唇。
“耽誤你休息了,去睡吧。”
夏聲的視線随着他的動作流轉,突然想起第一天她來這的時候。
那天她去看過主卧,裡面色調清冷,擺設規整,床上的純灰色被子邊角都被拉得筆直,太幹淨了,所以她才确信這裡沒人住。
“周先生,你有潔癖嗎?”
水瓶扔進垃圾桶發出“咚”的一聲,周庭朔動作一頓。
“沒有,隻是個人習慣。”
“你還按自己的生活方式即可,不影響。”
這幾天的相處,夏聲能感覺到他在主動兼容自己進入他的生活。
不刻意,不給她造成困擾。
意識到這點,她心情輕松起來,起身往回走的時候随口說了句。
“應酬多的人腸胃通常不會很好,冰水建議少喝哦。”
還不忘加一句:“不是幹涉你的喜好,友善的提醒,晚安。”
兩人相處時,夏聲一直刻意維持着自己成年人理智成熟的形象,直到剛剛不經意間,露出些活潑與嬌俏。
輕快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客廳,周庭朔垂眸坐在原處,眼尾不經意間漫出一抹笑意。
第二天一早,夏聲從床上扒開眼就已經七點多。
她騰地從床上起來,用了十分鐘洗漱完,拉開門出去時剛好碰到已收拾整齊的周庭朔。
也怪昨晚,安真非不信他倆隻是純聊天。
拉着她反複盤問沒結果才放過她,夏聲沒了瞌睡又在床上不知翻到幾點才睡着。
結果今天又遇早課。
“早。”夏聲匆匆打了聲招呼,就往門口走。
一摸口袋手機忘了帶,又折返回去。
等她再出來時,周庭朔剛好在門口換鞋。
“趕時間?”
夏聲的帆布鞋鞋帶纏在一起,她索性坐下全部拆開又重新系。
“嗯,萬惡的早八。”
周庭朔看了眼腕表:“我送你過去吧,這個時間不好打車。”
夏聲的背包就放在旁邊的鞋凳上,他順手拿起來,沒給她拒絕的時間。
也确實來不及了,夏聲隻好道了聲謝。
早高峰堵得寸步難行,周庭朔似乎習慣了,安靜地在平闆上确認今天的行程。
夏聲看了眼車窗外龜速行進的車流,隻好拿出手機,準備再刷幾個長難句。
兩人各自忙碌,車廂内隻有空調微弱的風聲。
路程過半,周庭朔關上平闆放到一邊,餘光看到夏聲雙唇念念有詞,盯着手機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