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甚至有傳言說,隻要被割發者用另一個人的頭發作為交換,就能用另一個人的魂魄代替自己的魂魄被攝走。從此以後,金陵城裡人人自危,普通人家要麼不出行,要麼逢出行就在頭上包發巾。”
原來如此,怪不得街上的行人都那麼怪異。
怪不得她剛到金陵城就莫名有人要割她頭發。
原是看她一介弱女子好欺負。
蕭同裳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去哪裡交換,跟誰?”
小桃雪露出了贊許的目光,“你問到點子上了。”
“答案是:沒人知道。”
“别看城裡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但是真正被人割發攝魂的,除了剛開始的那兩例,其他的,都隻是傳言。即便是有人真的被斷了發,也并沒有出現瘋癫無狀的迹象,反倒是被吓破膽的多。”
“所以.....”
“所以姐姐懷疑,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散布流言作亂?”
拓跋齊搶答道,小辮上的狼牙一抖,像個鬥豔的公雞,渾身寫着“快誇我”。
小桃雪又瞥了他一眼,露出看臭男人的不耐煩表情。
“這位公子,請先聽我把話講完。”
什麼嘛,欺負我是外邦人?
拓跋齊癟下了嘴來,悶悶不樂。
“不止是我懷疑,林文璞那狗官也是這樣想的。”
“他不但不調查緣由,反而将号稱被割了發的人都抓了起來。就連在大街上議論此事的,都會被巡街的衙役帶走問話,甚至要親屬帶着銀子去領人。”
難怪五陳店的梁掌櫃三緘其口,不肯多言。
“狗官!”
蕭同裳語氣激動地罵了一句。
趴在她腳邊的裴竹月被吓了一跳,從在河邊時起,他的倦意就越來越重,現在已經上下眼皮打架,快分不開了。
他隻能張嘴咬上後腿的傷口,勉強使自己意識清醒。
“可他這樣就不怕事情越鬧越大,無法收場嗎?大緒的官員怎麼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拓跋齊不解。
小桃雪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難得對着拓跋齊露出了欣慰的眼神。
“話雖如此,但如今盛帝病重,二皇子監國,咱們這位知府大人又是二皇子的親舅舅,他的轄區内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是被上面知道,你說會有什麼後果?”
此言一出,連裴竹月都驚了一下。
盛帝卧病後,曾嚴令宮中近侍不得對外洩露此事,隻言其要閉關祈福,暫由二皇子代為監國。萬萬沒想到,遠在千裡之外的金陵,此等秘辛竟然被一煙花女子戲言般地說了出來。
當今的朝廷果然已經漏成了篩子。
“不僅他本人會被其他大臣彈劾,就連二皇子都會被借機大參一本?”拓跋齊繼續搶答。
“孺子可教。”小桃雪對拓跋齊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蕭同裳垂眸沉思,她看着盞中白沫漸消、牡丹将散,終于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香醇厚,餘韻悠長,但不夠解渴。
說起二皇子,蕭同裳尚且對他有些印象。他幼時身體孱弱,膽小,且不善言談,經常被拿來跟太子做比較。但他與從小就驚才絕豔的太子比起來,有如雲泥。當時皇後尚在,敬娴貴妃隻有淑儀的位份,母子兩不受重視,處境比她好不了多少。
這些年蕭同裳雖在市井,但對朝堂并非一無所知,當今的朝廷的确千瘡百孔,小桃雪所言非虛。
隻是,小桃雪怎會知道這麼多?
她可不覺得那些沉溺于煙花之地的浪蕩公子會閑着沒事跟美人聊這個。
“我猜你肯定在想,我是誰?”小桃雪忽然欺身過來,臉幾乎湊到了蕭同裳鼻尖。
蕭同裳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雪白皮膚上細密的絨毛,上面還有被水汽蒸過的微小水珠。整張臉即使湊到眼前也看不出絲毫血色,蒼白得病态。
她立刻把目光移到了旁處。
“我是西梁國聖女,自然有些消息來路。”
“噗!”拓跋齊一口茶水噴出來,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你....剛剛說你是誰?”
“公子看裝束是西梁人,難道連聖女都沒聽說過?”
拓跋齊整個人都要裂開了,“西梁聖女一生都不被允許走出靈地,如高山白雪般純潔神聖,你怎麼可能會是....”
“果然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這才過了幾年,你們西梁皇室就把我忘得一幹二淨。我還以為你來桃花宴上,是特意來尋我的呢。”
“誰...誰是特意來尋你的?”
“桃花宴上的,哪個不是特意為我而來的?”小桃雪直起身,從她的位子上走出來,又從腰間拿出了一張雪金紙,“‘你頭上有人’,這幾個歪七扭八的字不是你寫的?”
她把紙張拍進拓跋齊懷裡,“練練字吧你!”
拓跋齊摸着雪金紙,臉色有些發紅。
她旋即轉身坐在了蕭同裳與拓跋齊中間的桌子上。
蕭同裳自聽見小桃雪說她是西梁國聖女的那一刻起,全身的肌肉就緊繃了起來。她雖從未聽說過所謂的聖女,但是從拓跋齊的反應來看,聖女在西梁的地位不低。但聖女怎麼會來大緒,難道....
她是西梁國的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