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醒!醒醒?”
蕭同裳總覺得裴竹月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但遲遲不見醒:“你起來吃點東西,我喂不進去。”
木勺子送進蒼白的唇邊,奶白微黃的湯汁怎麼都遞不進去,就算捏着裴竹月的嘴巴,還是會從嘴角流下來。蕭同裳又手忙腳亂地伸出袖子給他把下巴和脖子擦幹淨。
她垂頭喪氣,忽而捏起裴竹月的臉,死盯着:“别裝了,我看到你眼珠子動了。”
端詳了好久,看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對方還是絲毫沒有動靜。
“難道是我看錯了?”蕭同裳自我懷疑。
她又舀了一勺,輕輕地送到裴竹月嘴邊,捏開嘴小心地送下去。這一次,湯汁被頂了出來。
哼,她哐地一下把碗放到桌上。動作聲響雖大,湯汁卻未灑落出一滴。
不知道從哪裡陡然升起了一股氣,取而代之的是心裡沉重的石頭忽然消失了,她氣鼓鼓地盯着裴竹月看了幾秒,轉頭出了屋子。
“你自己起來吃吧!姑奶奶不伺候了,陪你玩兒呢!”
“怎麼了?”謝問素在門外,看見蕭同裳氣憤地從屋裡走出來,“裴公子醒了?”
蕭同裳翹着嘴冷哼一聲,“沒呢,愛醒不醒。”
“阿姐,你快給我說說,你怎麼會變成醫聖谷的新娘?”蕭同裳的注意力很快換到了謝問素身上。
“你也未曾告訴我,這些年,你去哪了?”關切之中,謝問素的語氣有一絲責怪,“當年帶你走的校尉不見蹤影,你也未歸京,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變成了别人的侍女?”
蕭同裳頓了一頓,不知從何處說起,隻道:“三年前老侯爺把我送走之後,我不放心,便悄悄溜回去看了。可那個時候城裡四處都是黑煙和火,我找不見人,又累又餓地暈了過去......後來不知怎麼地被路過的商人搭救,之後就一直跟着萬老闆。”
“你說的萬老闆,可是雲夢澤萬寶商行的大東家萬嫣靈?”
蕭同裳點頭:“正是。”
“是她...”謝問素低頭沉思,“此人不簡單。”
蕭同裳皺了皺眉頭,“阿姐,怎麼了?那你呢,你這幾年去了哪裡?”
謝問素同樣避重就輕道:“當年未上前線,躲過一劫,之後四處遊曆行醫。在一個山谷裡采藥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去,醒來躺在一戶農戶家裡。再然後遇見醫聖谷的大夫在外行醫,之後就...”她的表情顯得有些難以啟齒。
蕭同裳了然,與謝問素相視一笑。
得知故人無恙,本應欣喜。但或許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看着眼前熟悉的臉龐,徒然生出了一股人貌非昨日的感覺來。她低頭抿了抿嘴,壓下了這股不适,“阿姐沒事就好。”
謝問素點了點蕭同裳的頭:“你呀,才是吓死我了。”
蕭同裳笑得心不在焉。
——
“嘔!”這已經是公冶岐第八次捂着肚子跑出來吐了。
萬嫣靈一手掩住鼻子,一手遠遠地拈過去一方絲帕,“公冶大人的毅力真是可歌可泣,商船搖蕩,公冶大人怕是坐不慣。不如我讓掌舵的下個渡口停一下,放大人下船如何?也好脫離了這苦海。”
公冶岐看着對方幸災樂禍的臉,一把接過絲帕,擦了擦唇角:“岐很好,适應得來,多謝萬老闆貼心挂念。”
萬嫣靈自讨沒趣地轉身離開。
“東家!”這時,一個管事跑了過來,“不好了東家!”
“什麼不好了?”萬嫣靈現在聽不得“不好了”三個字,“二東家有消息了?”
“沒有。”管事的搖頭,他看了看萬嫣靈身後倚着欄杆喘氣的公冶岐,眼神猶豫。
“無事,你直接說。”
管事的猶豫再三,還是附在萬嫣靈耳邊嘀咕了一陣。萬嫣靈原以為管事的在小題大做,聽到之後竟也神色凝重起來,“你來我房間說。”
小翠侍候了一杯梅子茶,萬嫣靈潤了潤嘴,看向對面的管事:“你說的可當真?”
“千真萬确!”管事的焦急萬分,“那姓蔡的商船現在就攔在河道裡,非說我們捕獵了他們養在河裡的青魚,把我們幾艘漁船都扣了下來。那個掌事的還說...”
“說什麼?”
管事的心一橫:“說我們寶珠商船就是女人家上不得台面的畫舫,讓您親自去給他們東家和船上的貴客跳舞助興。”
“豈有此理!”萬嫣靈将茶碗重重落在桌上,眉眼間染上愠怒,“我倒要看看是誰給誰助興!”
“吩咐舵手,正面迎過去。”
小翠給怒氣沖沖的萬嫣靈開門。門一開,伏在門上偷聽的公冶岐一個踉跄,差點摔了進來。萬嫣靈的眼刀橫了過去,公冶岐一個哆嗦,側身貼在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