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時間取得鬼谷傳人的信任,期間先帝用醫聖谷上下的身家性命做要挾催促了很多次,我不得不在仙藥未成熟之際将其盜走。可當我設法煉制好藥丸送往宮中時,負責德妃娘娘病案的謝太醫已經引薦了新的能人異士。那人竟然隻用一隻笛子就讓卧床多年的德妃娘娘重新煥發生機。 ”
“你的意思是說,謝太醫引薦的人有問題?”
公孫邈依舊不置可否:“但沒過多久,德妃娘娘就殿前失儀引先帝厭棄,後面更是無法見光,一旦見光就會精神失控。不久後她便引頸自戮。”
引頸自戮,多麼輕飄飄的幾個字。對于蕭同裳而言,盡管她對于德妃的記憶隻餘下隻言片語,但那是她的生母。
蕭同裳紅了眼眶。
“我父親當年人微言輕,即便他醫術高超也沒人願意信任他,但他也因此躲過一劫。當太醫院因為德妃的死受到清算時,他隻是因為醫術不精被罰了俸祿。但我父親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暗地研究德妃的病案本,直到—”
“直到什麼?”
“直到十二年前,甯王逼宮時,我父親亦在現場。”
“什麼?”蕭同裳眼神驚愕,“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甯王當時的狀态與德妃娘娘死前非常相似,面色發青、精神異常亢奮、不辨人言,且四肢行動怪異。他本是高手中的高手,若他真要逼宮,滿朝武将無一人是他的對手,但那天他的招式毫無章法可言。很多人都察覺出了不對勁,隻是盛王沒有給我們任何的辯解機會,甯王同一天内葬身大火。屍身被燒,我父親縱然有心翻案也無從查起,隻能安慰自己這是巧合。”
“但是三年前,相似的病症再次重現江湖,不僅出現在了北缙世子身上,還出現在了當時的武烈候府,以及同去邊關的太子和元善身上?”蕭同裳腦中一陣嗡鳴之後,恍惚間反而鎮定了下來。似乎一下子,一切事情都通了。
公孫邈聞言驚訝了片刻,捋着胡須說:“不錯。三年前父親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隻是不久之後他就被遣散回鄉,回鄉後出現了同樣的症狀,不能見光,隻能躲在山洞裡苟延殘喘。”
“你當年盜取的仙藥就是八苦優昙吧,這就是你殘害百姓的理由?”蕭同裳忍不住譏諷道,“獻祭了那麼多鮮血,你不覺得諷刺嗎?”
公孫邈被戳到痛處:“不管你信與不信,最開始種植八苦優昙隻是想利用它強大的根系和花蠱伴生的特性疏通岩土,以此補充養料促進望月花的生長,二十年前,整座山谷所能開放的望月花不足十朵,從哪裡給你們制出那麼多百解丸?是十二年前發現端倪之後才開始研究八苦優昙的特性,之後用的也是牲畜血肉喂養,從未害過無辜之人。”
蕭同裳明顯不信:“那傀儡林呢?你又如何解釋?”
公孫邈明顯動了怒。
忽然,馬車劇烈地磕碰了一下,蕭同裳一時不慎撞在了馬車壁上,公孫邈眼疾手快再次堵住了蕭同裳的嘴巴。
馬車駛進了一個院落。
“谷主,到了。”
公孫邈整理了一番衣袍下車,下車之前不忘對蕭同裳說到:“蕭姑娘,盛京形勢之複雜想必你早有準備,該如何行事不用我教。你我之間并無利益沖突,綁你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日若你我處境對換,還望念在你兄長的舊情上,不要對醫聖谷趕盡殺絕。”
蕭同裳沉默。
她的兄長甯王的确是天之驕子,十四歲跟随大軍南征北戰,結交無數江湖豪傑,她學刀也是因為兄長善使刀。可自從十二年前,再也沒有人會對她講兄長的故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子被打上了反賊的标簽,無數的崇敬欽佩聲散去,換來的是看走眼的唾罵,還有扼腕歎息。
還有她母親德妃,出身寒微,在宮中一直謹小慎微,靠着出色的容貌和端良的品性得了先帝一時的寵愛,風光一時、凄慘半生,走的時候更是悄無聲息。
更别說護她十年的武烈候府,戰功赫赫,結果一夕之間所有人屍骨無存,隻留虛名。
蕭同裳早已練就了不在乎的性子,她知道寵愛隻是一時的,風光隻是一時的,榮耀也隻是一時的。那什麼是長久的呢?不擇手段也要奪取的權力?爾虞我詐的人心?
她不喜歡京城,明知京裡有她的仇人,可她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回避。
直至避無可避。
......
“混賬東西!”
皇宮内,一個穿着華麗、妝容精緻的宮裝女子将一盞青瓷印花紋碟砸到一個青年男子頭上。
此人正是已被禁足的敬娴貴妃,武将之女。被她砸中腦門大氣也不敢出、跪下來請求母妃息怒的是二皇子,蕭成肅。
“那蕭成濟有什麼本事?跟他母妃一個樣,慣會花言巧語,三流貨色。”敬娴貴妃用染得殷紅的手指指着二皇子的頭,“他竟然還誣陷你派人追殺他?就你?”
蕭成肅欲言又止,垂頭,不敢看母親。
敬娴貴妃眼皮一跳:“真是你幹的?”
蕭成肅伏了下去,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