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終了,方才還燈火輝煌、滿溢着歡聲笑語的婚宴現場,此刻仿若繁華夢碎後的清冷之境。
水晶吊燈依舊高懸,卻失了先前璀璨奪目的光芒,微弱的光暈灑在杯盤狼藉的桌面與淩亂的地面上,映照着殘羹冷炙與散落的玫瑰花瓣,徒添幾分落寞。
賓客們帶着或滿足、或疲憊、或若有所思的神情,陸續離場。他們的身影在黯淡的光線中交錯,寒暄聲和腳步聲交織回蕩,逐漸稀疏,直至消失于大廳的各個出口。
“你看見陳嘉文了嗎?”書黎站在大廳裡,拉住剛從宴會廳走過來的莫莉問道。
莫莉輕輕搖頭:“我也沒注意,剛才人太多了。這會子大家都散了,他能去哪兒呢?”
走廊裡的燈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紗,昏黃黯淡,帶着些疲憊的慵懶。
梁庭軒跌跌撞撞地從洗手間出來,腳步踉跄得厲害,像是踩在一團棉花上,整個人被酒氣包裹着,眼神迷離而混沌。
也在這時,他瞧見了陳嘉文。
陳嘉文靜靜地靠在牆邊,身姿修長而又透着一種緊繃的張力。他低着頭,手指間夾着一個打火機,拇指輕輕撥弄着磨砂輪,一下,兩下,那微小的摩擦聲在這寂靜的角落好似被放大了許多。
每一下轉動,都蹦出幾點跳躍的火光,橙紅色的光在他的臉上歡快地舞動着,光影交錯間,勾勒出他臉部硬朗的線條,也照亮了他那雙深黑的眼睛。
他的神情裡有幾分冷峻,像是被這夜色浸染過,又藏着些許嘲諷,嘴角微微下撇的弧度洩露了這一點,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在那微微皺起的眉間若隐若現。
這一方小小的空間裡,空氣好似都凝固了,隻有那打火機的細微聲響。
梁庭軒緩緩站直身子,高大的身形在這昏暗中更顯壓迫感。
還沒等梁庭軒從醉酒的混沌中清醒過來,陳嘉文的拳頭已經裹挾着風聲,帶着積聚已久的怒火,直直地砸向他的臉頰。
“砰”的一聲悶響,他的腦袋被打得偏向一側,身體也跟着搖晃了幾下,跌在地上。他張着嘴,眼神裡滿是難以置信和茫然失措,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噩夢,而他還在努力地想要從這場噩夢中清醒過來。
陳嘉文俯視着眼前這個狼狽的男人,聲音低沉而冰冷,仿若從牙縫中擠出一般:“她那麼體面的人,你不想體面,那我有的是讓你不體面的法子。”
梁庭軒愣了片刻,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和這冰冷的話語打醒了幾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被憤怒所取代。
他搖晃地扶着牆爬起來,仍強裝鎮定地瞪着陳嘉文,惡狠狠地說道:“你敢打我?你完蛋了!這走廊裡都有監控,我現在就報警,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和醉酒而變得尖銳刺耳,在這寂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
陳嘉文聽了這話,卻隻是冷冷地一笑,那笑聲裡沒有一絲溫度,仿佛是從冰窖裡傳來的寒風。
他微微擡起下巴,不急不緩地說道:“這酒店都是我家的,你覺得我會讓你拿到監控錄像?”
梁庭軒那驚恐的眼神還未從陳嘉文冰冷的宣告中緩過神來,陳嘉文的身影再次欺近。
這拳重重地落在他的腹部,梁庭軒的身體瞬間蜷縮起來,像一隻受傷的蝦,嘴裡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呼,那聲音裡充滿了痛苦與驚愕,似乎不敢相信這接二連三的毆打是真實發生的。
“我……錯了……”
梁庭軒的喉嚨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吞咽着滿嘴的苦澀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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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陳嘉文的身影出現在大廳。
他的步伐略顯匆忙,陳嘉文走到書黎面前,還沒等他開口,書黎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手上。那隻手上有一道明顯的傷口,血痕已經幹涸,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書黎的眼睛微微睜大,眼神中滿是擔憂和心疼。她輕聲問道:“你剛剛去哪裡了?怎麼受傷了?”
陳嘉文微微一怔,眼神卻有些閃躲:“沒什麼,就是不小心蹭破皮了,不用擔心。”
書黎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從包裡拿出一片創可貼。她的動作輕柔而緩慢,像是在對待一件珍貴的寶物。
她輕輕地握住陳嘉文的手,那雙手微微有些涼,手指修長而有力。她小心翼翼地将創可貼貼在傷口上,手指輕輕地撫平創可貼的邊緣,眼神專注而認真,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這一個小小的動作。
“莫莉她有事先走了。”書黎說,任由陳嘉文牽着自己的手,緩緩走出大廳。
她微微側過腦袋,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和思索,像是在斟酌着什麼重要的決定:“隻是,我還沒想好,我們該去哪裡,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本來這天,就是兩人計劃約會。
周圍一下子靜谧下來,隻餘彼此的腳步聲。
“和你在一起,去哪裡都好。”
“哦。”
隻是這沉默中,讓心思随着腳步而蔓延。
書黎忽然問:“你為什麼說我們從小就認識?”
“可能是,”陳嘉文輕咳一聲,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希望我們有長久的未來,所以才會下意識這麼說。”
“……你不高興嗎?”
“沒有。”書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是當時的目光讓人恍惚。
“說起來,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家住哪裡?”書黎緩聲輕問,有風在她說話的間隙裡無聲滾過。
陳嘉文說:“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你想了解我嗎?”他忽然回過頭。
就好像在這一刻問她。
你是否決定要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