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瓊抿着嘴默不作聲。
芸姐兒也自顧自道:“我還對不起我娘,鋪子也沒保全,早就當給旁人去了。”
陸瓊便追問這買主是誰,竟是三娘湯餅店的掌櫃,施三娘。
這可怎麼辦?
這一瞧便是要把這鋪子合并了,屆時擴張店面來了。
因着芸姐兒急着出手,這鋪子原本值上百貫,如今賣出八十貫,不過對陸瓊來說,也是一筆超大的錢,畢竟她現下最多能拿出七.八貫錢。
這筆錢雖沒治好芸姐兒的母親,但也能體面地下葬,叫芸姐兒心裡也好受些。
這下陸瓊也徹底拿不定主意,心裡提醒自己這不能怪芸姐兒,可想到還剩下十幾日,這鋪子便要轉手讓人了,就揪心不已。
“施三娘這是想把兩家鋪子打通不成?聽說這如今的鋪子也是買下的,不是賃的。”楊姐兒聽了也愁。
她說着又看一眼旁邊正在收桌子的陸萱,收着聲兒:“這事萱姐兒還不知呢?”
陸萱自是不知,這幾日還在琢磨酥山的做法。店裡新進了一批冰,就忍不住試做别的飲品。
酥山賣相精緻,底下鋪一層冰沙,慢慢堆成小山,上邊澆下楊梅果肉、荔枝肉或是李子肉,酸酸甜甜。
好酒的人還能加入一些米酒,伴着酒香,冰涼爽口,帶走夏日的燥熱。
鋪子還沒開張,陸萱便摸着黑開始洗果子,削皮,壓成果泥,盛到盤子裡備用,每回給食客做好一份,便忍不住給自己偷偷做一點。
陸瓊覺得那是水果刨冰的口感,隻可惜冰沙不能再綿密些,碎冰有些大。
但對汴京人來說,這已是極為奢侈的飲品,一份便要二十文,陸記就是整日開張,也才賣出二十來份。
說着,便有一位食客點了份荔枝酥山,那頭陸萱應聲好就立即去備冰。
看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楊姐兒也忍不住豔羨:“還是不知道的好。”
“不過,芸姐兒也是個可憐人,當初就是為了治她娘的病才把這鋪子賃人的,如今......唉,造化弄人。”
認識芸姐兒的人都道她是個省心的孩子,她娘也是有福氣的人,偏偏就是她娘這幾年身子突然不好,本以為看郎中就能好,可誰成想會要了命啊。
芸姐兒本就難過,陸瓊也不好咄咄逼人,隻能去找作為訟師的沈二娘出出主意。
沈二娘說,當初跟芸姐兒定契隻賃了一月,一月過後,租與不租全在芸姐兒。是以陸瓊也隻能提前找新鋪子,不然就隻能改回老本行,到州橋擺攤去了。
這天陸瓊又出去一整日,到暮時才歸來。
楊姐兒已經替她瞞了陸萱三日,可也着實有些頂不住:“小娘子,可尋牙人問到新鋪子的下落了?”
“還沒,”陸瓊搖搖頭,“找阿戈問過,近來沒有趁手的鋪子,有也是偏小的,再不然就是租金高的,一月少說要六、七兩銀子。”
如今她手上也才不到十兩,若是真拿來盤鋪子,剩下的錢也剛夠買食材,若是遇上哪日經營不當,不僅倒貼一大筆錢,連招牌就得毀。
楊姐兒也跟着憂心忡忡,卻又不知如何安慰,隻能把心思放在手裡的活,和面、揉面......就連哐哐的摔面聲也能叫她暫時安心些。
剩下幾日,陸瓊也沒少走動,得來的消息全是一樣的,好似真的沒有出路了。
就連金娘都看出她的不對勁。
今兒她來跟陸瓊借醋,想把家裡的竹篩洗洗,上回晾做豆腐的紗布,結果忘了洗,放屋子裡生黴了。
趕巧要用,家裡的醋還沒了,隻好拿竹篩跑過來讨醋洗。
“你家醋放哪呢?”
陸瓊在做最後的打算,想得入迷,就沒注意到金娘來了。直到人走到跟前,還晃了晃手,這才回過神來。
金娘稀奇地叫一聲:“你這幾日是怎麼回事,聽萱姐兒說,你都跑外邊好幾回了,很少待在鋪子裡,這可不常見。”
許是沒有主意,陸瓊便把憋了好久的事說出來,皺着眉:“如今也不知怎麼辦好?擺攤也不穩定,總不能就這樣搬出城去。”
想起在上元村的日子,雖不能掙大錢,卻也是輕松自在的。
晨起喂雞,做完早食就去采草藥,下午休憩,在家編編竹編,時而還能到溪邊捕魚,摘野果子,挖挖野菜。
“這都什麼事?”金娘深吸一口氣,“既然鋪子當給别人了,那就去找買主問問,看能不能緩多幾日,不然就去州橋那擺攤,照樣能活,不至于搬出城。”
被金娘這麼一點醒,陸瓊也覺得這些天是有些優柔寡斷了,突然覺得眼前的路明亮些,畢竟不會比如今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