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有新的困擾。幫她忙的應該是那個“濱海之光”。
她說,她并不想給他添麻煩,也不想與他做朋友。她不應該也不想與他有任何接觸與交集。她覺得他們的關系應該回到那個清晨他們相見之前。回到他們互不相識之前。
她說,哥哥,我應該怎麼辦。他也未曾當面承認他所給她的照顧,也沒有表現得直接協助到她。但她總是知道時常受到他的關照。
她歎息,他不應該把關注投放在她的身上。
她接着又突然想起,他曾有一次借已有的機會試圖與她說話。她當時怎麼做來着!她轉身就跑。他便知道了。
她一拍腦袋,說,當時應該抓緊機會說清楚的對不對!應該幹脆明白說清楚!
啊!她又說,随他去吧!
……
如果格商清楚明白地清醒着。大概會取笑她。什麼時候見她遇事這麼優柔不絕難以下手過呢!
不過後來。沒有預兆。他出現在大廳門前。依然整潔幹淨,身上仿佛依然故我的散發着柔和的光。依然未受這世界的污染侵蝕。堅強而充滿力量。
他請她去騎車散心,在山居吃飯。
可以看出來。他平時多騎車。但她不會。她會遊泳,會捕魚,會算賬,但她不會騎車。他聞言,慚愧地停好他的車子。扶着為她備好的車子,讓她坐在後座。他載她出城。
他說,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請你出來。
他以客戶的名義,聯系了主管。以他良好的社交,通達的社會關系,他做到這些并不難。所以她現在是工作時間的公出。
他說,不止魯莽,甚至不知進退。不過隻是為了短暫撫慰我私心裡的自私沖動。
她說,她知道她自他那裡受益良多。她非常感謝他。
他說,那些是他能解決并且順手順便就能解決的事情。是他出于個人意願想要做的事情。并且希望她不會覺得他所做的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成為她的負擔,成為讓她違背意願行事的交換條件。盡管他以另一種渠道換來與她見一面的方式,也可能算是一種欺騙。但。接下去的話,他說,他想當着她的面親口跟她說。
他說,他想試一試,即使她已結婚。他有私心,哪怕希望隻有如同一粒火灰,塵埃的的大小,他都願背棄一切嘗試。
他們已經從車上下來。他推着車,她走在旁邊。
這是一條傍着小河的蜿蜒的石子路。邊上是蒼翠濃郁的山丘。
她沒有說話。
他們在路邊停下。沿河望向消失在轉彎處的盡頭。那裡依稀有生活氣息的響動。如同開闊地在那轉角處打開
他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
他說,我馬上要離開這裡。不想再回來了。
他知道她是晖山鲸東出身的姑娘。知道她的丈夫是誰。知道她為什麼早早竟已結婚。知道了她的堅強固執。知道能相識一場便是最大的緣分。
他指着道路的轉角盡頭說,我們去的地方就在那裡。馬上就到。那裡是我朋友開設的山居酒莊。不知為何,我一直就很有要帶你去的想法,覺得怎麼樣都要分享給你不可。我把你介紹給他們,往後你可以常去,他會待你如朋友。
她第一次來。她尚不知還有這樣的地方。有奇珍美味。甚至有溫泉池子。一圈遊玩下來,陽春白雪,大俗大雅。竹制間,擁擠,是當地農人村婦。有她所熟悉的大方簡單的鄉村野味。
他領她參觀廚房,他們向她介紹她未見過的菌菇。他們一絲絲将其剝下并說這種菌菇,本身鮮香有韻味,除此之外更可以用來随心搭配遷就你的喜好,一應皆可滿足,沒道理不叫人喜歡。
沿湖有水杉,有養殖池。叢林小徑細節中又有雅緻。來的人,都帶着些尊重在身上。
那裡的一切都輕松自在。他們最後坐在露天竹台上吃飯。
談話間,無意間便聊到他出身普通人家,隻不過有這些朋友,再多他也做不了什麼……他看着她說起他喜歡心悅的事情。平靜自然。幽默輕快。如細細的泉水自心尖流出,有甘甜清香之氣。像在念一本關于他自己的散文。大方平淡又溫柔細膩。
她心内感激。原來一向是自己太過無知自擾。原來道别可以豁然通達。
他一向微笑着瞧着她,漫不經心又款款的講述着。她一邊側耳聆聽,一邊心裡覺得從未如此怅然。
不像對格商的大痛大悔。也不像她對自己時,傾盡自己的一生貫注勇氣又堅定的對前進的方向不遲疑。
對他。就像在山居黃昏,幽暗的夜色裡,她再一次決定向他再明确她的心意。以及生疏地強調自己做事的原則。他無可奈何的哧笑出聲,仿佛他進入微微的醉意,他說,說了那麼多,我尚還抱着極渺茫的希望能感動你!
就像這思緒裡的哀愁。就像那天那一片農莊。水域裡花藤上五色彩果,入夜,在月色與燈飾下,晶瑩剔透,散發五彩缤紛的光。又有微風起,有淩淩水域映着漫射開去的光帶,和許多無數倒映中的圓圓月亮。
他站起身時微微搖晃。眼波裡如有兩汪水潭。映着桌上的小燈。定定的瞧着她一會兒。斷然地便走開了。再沒出現。農莊老闆親自将她送回去。那是此生她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樣子。
她注定她的一生。注定獨身于暗夜裡行走。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一生。她不會抱怨。
她将永遠保持天真開朗,永遠保有快活向上的力量。
因為遇到他的緣故。他如她黑夜般單純的生命中,被一縷月光永生照亮于某處的不謝的散發柔柔香氣的花朵。
她感激這次相遇。她的心裡被栽下豐饒的情誼。她依然是晖山上結了婚的小姑娘。在城裡有工作。休息日回到老家去。
而那一年的冬天,雨雪特别多。海上總是風浪。再無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