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一隻潮濕滾燙的手伸過去握住她的手臂。粘粘膩膩。像一把鼻涕甩過來。像一條蛇纏繞着貼上來。
她伸手想去掰開握在她手臂上的大手,無論如何感覺油膩濕汗,從被捏住的手臂,從去拉開禁锢的手上迅速蔓延到全身。卻無法掙脫。她的眼淚涮涮流下來。因為無法掙脫,讓她惡心想吐,力不從心。
突然一隻手沖破黑夜憑空揮過來。那個提着香菜、趿拖鞋的人,已被拍出好遠,眼睜睜看着被不可抗力拎起,抛出,遠遠的,遠得沒了聲迹。她那時的感覺。就感覺身邊的惡“嗖”一下,仿佛消失在天邊,像顆流星劃過般,意義重大,又輕盈巧妙,極絲滑的消逝。
像夢。不切實際。
她轉頭搜尋到一個人已坐在一杆路燈下的廢棄鐵欄杆上。在安撫她的那隻手。
她永遠記得自己遠遠的看到一個漂亮的人。金色卷發,肌膚粉嫩勝雪,那盞黃色的路燈光,照得那個人盈盈散發金光。
她眯眯着朦胧的眼睛,雙腿打顫。好奇心仍驅使她走近。高鼻梁,紅豔的嘴唇桀骜的翹着,長睫毛投下燈影,圓圓的眼睛,溜溜地睜着瞧着她走近。
這活潑可愛的模樣。她忍不住想,真像瓷娃娃。
金色的腦袋歪歪打量着她,說,嗳,你好像也沒什麼事。你要去我家玩麼?
她那時為她着了迷,活潑可愛全無心機,雖然一掌把人拍飛之力,在她看來全不顯粗暴危險。她也一臉負氣驕傲。好像自己就是很了不起。了不起到每一個腳指尖尖。那種洋洋得意的模樣。
她不覺得恐懼。她深以為然。她那種想被誇獎想被贊歎的模樣,她全部會臣服于她。她問去哪裡呢。
她就是這麼美麗迷人。讓人迷失自己。
她沒想到。在那天,在提蘇拉貧民窟般的荒野上,在一盞破舊路燈下,天空黯淡,遠處有機鳴聲,有煙塵與彌漫的火星。她能看到如同瓷娃娃的姑娘背後,張開兩隻巨大潔白的翅膀。
我想再見她一眼。她說。那個給予我一切、改變我一切的存在。一個在人死亡後進入天國時大約才會遇到的自天而降的天使。
她說,我多麼愛她呀。永遠想着能再見她。
她微微仰起頭,臉頰上滑過的眼淚。如此晶瑩澄澈。仿佛聖水瓶裡汩汩的聖潔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