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帶都着他們沖出這幢建築的時候。正好雨停雲散,豁然開朗。
建築的龐然大物與背靠的大山融為一體,相互攀附,難分你我。
南山。山的背後曾有一個地方,叫宿眠。曾經這裡有一所學校。享有盛名。而這座如今隻剩荒草枯藤的殘舊建築的山上,生長着野生的巨大楓樹,殘留寺宇。漫漫黃沙漫延開去,慢慢吞噬許多東西。很少有人踏足那裡。人們常登南山。漸漸高山之上開起來許多店鋪。門前挂着牌子專門賣吃的東西,賣稀奇古怪的東西。在這裡曬太陽,俯瞰廣袤的大地。山路婉轉,風景優美。
列車在将他們送至半山的一站停下。它将繼續在百米高架上飛速前行,駛過下面的大平原,跨過橫亘的山脈,向着夕陽西下的光暈裡沖去。
延着山崖石壁的石徑往上走。他們走進一家食肆。食檔開在山石嶙峋的山壁上。不隻食檔,所有的物事都逼仄拘謹,都鑿崖而建。店外是擁擠的石階小道。一面圍欄。外面就是立壁懸崖的當風淩空。就算如此,每家都挂着可愛溫柔的紅色燈籠,崖壁上過一段立一根杆子點盞燈。縱然看去仍然很艱難,但入夜點燈後,遠遠看時,就如夢裡迷霧裡向她行來的光。尤其在頂樓。她曾這樣向他描述,問他,那是什麼地方。
他們走進去填肚子的店,因地制宜。淺開在崖洞裡。這個山筍林立的石林,内裡有無數天然暗道,直通地底,以至暗道裡聚滿從岩石縫隙裡沖出來的滾熱氣流。源源不斷。而人們找到這些通道,并小心的挖開這些通道的一點小口。便成了天然的爐竈。上面擺上一個鍋子。就可以開店營業,招攬客人。
呂品帶她來,請她來吃火鍋。這裡的環境簡單粗糙。前身是山上獵農憩息的地方。狹窄的樓梯,狹窄的過道,擠滿人。經營了好多年,牆上角落都積滿熱垢,走進去就濕漉漉的,味道膩膩的。她說有食物的香味。她對一切都很喜歡。他教她調沾碟,告訴她哪些是特色。她也吃得很開心。燙得臉色泛紅,鼻翼上滲出細小的汗珠。喝的飲料是山上的草葉和野果攪打出來的果汁,兌了蘇打水。吃到一半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嗝。
她眼睛一轉,發現他在看她。她停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遲疑着拿起飲料喝一口。長長的睫毛掩下來,蓋去她偷偷窺視的視線。
他看着她笑。問她好吃嗎?
她說好吃。
他說你繼續吃。
她眨着眼睛拿起筷子繼續吃。
椰肉和高山野生動物肉加大量香料熬煮的湯底,盛在陶鍋裡,放在火上煮,有脂肪的醇厚的濃香,有植物的清香。高山之上,相比肉,水産更貴。她對什麼都新奇,什麼都想試。但她更喜歡吃綠色植物和蝦。他們将海鮮運上高山。像展品一樣擺在門口大缸裡。很少有人吃。要吃海鮮就去海邊了,來山上一趟就沖野味特産。但也能吸引像她這樣不為外界幹擾的憨人。
他沒有阻攔她。在這裡也沒有菜單。她點些她喜歡的,他叫些他推薦她吃的。
他看她高興,興沖沖。荷包癟下去,他也并不想設法攔着。
當初。他們告訴他,見到她之後,往後他的職責,隻要在她身邊。
而她困惑又無奈地說他們告訴她昏睡了很久。她并不能想起來自己是誰。她常覺得自己和庭院裡的那棵樹為伴。就隻是一棵樹。隻是一個人。而她有一時也突然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人,跟他一樣的人。不能自己。
于是時間在他們耳邊流逝。時鐘滴嗒。陪在她身邊後,他也同樣感覺到明顯的時間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