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手召出無錫，擡手正對上宗主，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江缙雖操縱起無錫劍來早已熟練，奈何江墨青殼子裡的魂忽然易了主，這無錫劍是個上品靈器，當即認出了江缙，在空氣中發出刺耳的震顫。
江缙怔愣時，宗主趁勢追擊，倏忽用力，下一秒被人捏着劍身阻止。
他橫掃踢出，宗主落了劍，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昱杭手上用力，将劍捏得粉碎，江缙去看他的手心，已經被劃出幾道不淺的溝壑。
下一秒，無錫劍徑直飛出，絲滑如青煙，還未聽到叫聲，宗主的一條隔壁便已被削了下來。
“唔！”宗主額頭冒汗，正要撐起的身子又跌了回去：“江墨青！”
江缙撕了衣擺纏在昱杭手上，頭也不轉道：“宗主怕不是昏了頭。”
衣擺轉動，腰身間白翎随之搖曳：“我可不是什麼江墨青。”
又想了想，道：“對了，岚希宗湯信和慕狄應當也來了吧？”
“什麼湯信慕狄！不認識！”
“唔。”江缙随手把無錫劍握在手中，兩指擦過劍身：“是嗎？慕翎真。”
宗主身子肉眼可見地一顫，額上汗珠更甚：“你——”
阮明湫和雲落一樣，都是山下小鎮的鎮民，那個鎮子，名叫落山鎮。
鎮子背靠着山，太陽落下時，總會把鎮子照的亮堂，直至月亮升起。
有一天，村子裡來了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那孩子全身潰爛，捂着一隻胳膊踉跄着走到鎮門口：“求求你們了，讓我進去吧……”
“是疫病！！”守着鎮門的人驚叫一聲，用木制三叉戟推了出去：“你不要進來啊……你不要進來！！！”
慕翎真被推的後撤好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近乎無措地擡起眼睛，用衣服遮住了臉上的潰爛：“不要，不要趕我走……救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
“怎麼回事？！”這時終于有人注意到這邊，零零散散地走了過來：“哪來的孩子……”有人欲要撥開他的胳膊，被那人迅速制止：“不要碰他！他身上染了疫病，是會傳染的！”
“啊！”他趕忙把手縮回來，臉當即白了：“這不會是隔壁鎮子來的吧？”
“是啊……聽說人都快死光了，這孩子估計得趁亂跑出來的。”看守歎息着搖搖頭，雖是沉悶得發酸但還是将門守住了：“小弟弟，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你進來會傳染給其他人的，鎮子上這麼多人，可不能出事啊。”
“這……不如請雲家老大夫給看看？說不定會有辦法的。”
慕翎真眼睛亮了一下，當即跪了起來：“救救我，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啊！”
“阿娘，這個大哥哥好可憐啊……我們去找爹爹吧。”
慕翎真轉頭，一三四歲小童捏着婦人衣角，正水汪汪地仰頭看她：“爹爹可厲害了，他一定能看好大哥哥的病的！”
婦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女孩的腦袋，小聲道：“别瞎說……阿落，你快點回去交爹爹過來，一定要快！知道了嗎？”
雲落重重點頭，小撲棱蛾子似的跑走了。慕翎真眸子沉了沉，“咣當”一聲摔倒。
醒來時，四周無人，隻有一遮着面的中年人坐在旁邊，似有所感，不等擡頭便開口道：“你這病治不了。”
慕翎真猛地彈起，鞋都沒穿就光着腳急急走了幾步：“為什麼？！”
雲父先是一驚，随後淡然，無奈道：“若是再來早些，我靠着藥草續命，再找出治療的法子，也不是不行，但……”他用木枝挑起衣袖，底下的腐肉如同爛泥：“照這樣的情形，你活不過三日。”
慕翎真心下一涼。
“我自诩不是什麼神醫聖手，若是給我十天半個月我都未必能找到法子，更别說是三日了。”說罷，他将湯藥放在床邊，面無表情道：“這湯藥雖不能根治，但好歹能減輕你身上的腐爛程度，你若是想……就喝了罷。”
慕翎真是個惜命的，當即抱着藥碗喝了個精光，又噗通跪倒在地：“大叔，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吧，我還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唔……”他渾身一軟，磕在了地上，脊背聳動。
雲父歎息一聲，搖頭道：“我盡力吧。”
出了門，四周圍着一圈籬笆，籬笆外站着一群人，相隔甚遠：“阿爹！爹爹！”雲落喊了兩聲，笑着就要往進沖，被雲母拉住了：“阿落，别亂動。”
雲父皺眉，走到一旁洗了把手：“都别進來，這孩子身上的病嚴重得很，離我遠點，别傳染了。”
雲母眼眶一紅，哽咽道：“孩子他爹，你不打算出來了嗎？”
“看情況吧，看情況。”他佝偻着腰，又歎一聲：“這孩子肯定是救不活了……我給灌了那麼多藥，也才保住了半個月的命，昏迷了這麼久才醒來，本就是回光返照，活不成了。”
他又洗了把臉，對外頭人道：“這幾天你們就先别過來，過兩日你們準備些幹柴，火把，若是……你們就把柴火點燃，燒了這屋子，這疫病傳播得快，稍不留神就會被感染，切記不要靠近！”
衆人得了令，就都回去了，雲父進屋時，慕翎真一言不發地坐在床上。
雲父把凳子拉得嘎吱響，坐下道：“怕了？”
慕翎真不說話。
“我知道你很怕，在怨我為什麼不救你。”
“我沒有。”慕翎真嘴硬道。
雲父哼了一聲：“那你把被子松開。”
“……”
“我治病就是這樣的規矩，能治好就是能治好，治不好就是治不好，不诓人不騙人，何況你還是個疫病，更是瞞不得，你若是恨我就恨了，我不說你。”
慕翎真就哇的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一塊滾下來：“我不想死啊！我爹娘都沒了，我不能死！！！”
雲父有些疲憊——他已經将近半個月沒合眼了：“我再去找些藥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