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終還是将幻影移形的目的地選在了客廳,而不是自己的卧室。
在得到你肯定的回答後,德拉科用飛來咒為你取來了家裡僅剩的一瓶緩和劑——戰後這幾乎成了市面上最緊俏的藥劑。
喝下以後,效果的确立竿見影,胸口不再難受得心慌,腹部的擰縮感也消失不見了,可你能清楚地感覺到,仍有些什麼混沌的東西,始終不依不撓噬咬着你的頭腦和身體。
你知道自己此刻是需要他的。
可你卻又強烈地希望能夠一個人獨處,最好窗外下起暴雨,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
不知道被這樣矛盾的情緒撕扯了有多久,當你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在沙發背後的角落裡坐了快要一刻鐘時,德拉科走了過來。
“好點了嗎,要不要起來動動?”他俯下身,将雙手撐在了沙發椅背上。
不知究竟是怎樣的情緒在作祟,你仍違心地想趕他走,可擡頭看見德拉科關切的目光時,你在一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自己不該把一切都怪罪于他的。
所有的一切都來的太快了。
大戰後退去的潮汐幾乎是在這幾個月内随着庭審開展高密度地向你們湧來,人們需要原諒,需要被寬恕,需要向世界證明放下過去的新生,可有些因為不得不去壓抑而深匿其中的情感,似乎是無法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内,随它們一樣鋪天蓋地得回到彼此身邊的。
心靈的痊愈同樣需要時間,自己突然的創傷應激其實早在預料之中,而德拉科那個不起眼的動作,不過是個導火索。
那場魚死網破的戰争,他和你一樣深受其害。
“我想要你過來。”客廳的安靜放大了你的聲音,“陪我一起坐這裡。”
“好。”德拉科沒有多說什麼,他繞過沙發,走到你身旁坐了下來。
沙發背後面對壁爐的逼仄一隅,兩個人緊挨着席地而坐,稱得上是依偎。
“你為什麼要躲開我。”你沒有看他,隻是用力抱着自己的雙膝,像小時候每次和父母賭氣跑來這裡一樣,“我想牽你的時候,看到你下意識的反應了。”
你的語氣很平靜,因為此刻,自己的目的并非與他置氣,而是表達、溝通、解決問題。
德拉科歎了口氣,一時沒有接話。
壁爐裡噼啪的聲響清晰可聞,跳躍的火光映襯在彼此臉上,就在這時,你突然想起了什麼——
一個極有可能的原因。
一個早已被自己忽略的原因。
“我曾經是個食死徒。”短暫的沉默後,德拉科終于開口。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些自嘲的意味,“我們每個人的手臂上都有黑魔标記。”
你懊惱地閉上了眼睛。
雖然你并不知道那黑色的烙印是否會帶來身體上的痛苦——但靈魂上的,必定無可避免。
你早該想到的。
“我——可以看看嗎?”再次睜開眼睛後,你看向了正垂着頭的德拉科。
“我怕你會害怕。”德拉科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咽下了那句真正的——我害怕你因此離開我。可當女孩用手指輕撫過他的臉頰時,他還是選擇了妥協,“好吧,那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我可沒辦法立刻給你變出一瓶緩和劑來。”
說完他解開了襯衫袖口的紐扣。
随着緩緩卷起的衣袖,一條暗紅色的傷疤赫然出現在你眼前。
“天呐……”
你捂住了嘴。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眼前的疤痕還是把你吓到了。不是因為那早已不再象征什麼的骷髅,而是從骷髅嘴裡爬出的那條蛇身上——嶄新的條條刀痕。
德拉科縮回手臂,飛快地扯下袖子掩蓋住了傷疤,仿佛這個一氣呵成的動作就能将這一切統統抹去。
“我一直在找去除标記的辦法。”他說,“但也許這都是徒勞的。”
“是不是很疼?”大概是剛才那瓶緩和劑仍在發揮作用,眼淚才沒有像往常那樣有落下的沖動。
“不疼。”
“可是這看着真的很疼,别再二次傷害自己的身體了——”你感覺自己的左臂内側仿佛也要燒灼起來,“我以後還是不挽你的手臂了——我會記得的,至少在你的新傷口愈合之前。”
“我都說了我不疼。”德拉科看了你一眼,冷笑道,“如果告訴你原因後就是這樣的話,那我不如不說。”
他遲早會明白的,你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那你打算瞞我一輩子嗎?”你的聲音也冷了下去,“你在有求必應屋裡躲開我的那次,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是我最親密的戀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直到現在,我們之間連這樣的坦誠都做不到,那也别提什麼以後了。”
少年别過頭去,不敢多看你的眼睛,側臉上是姜黃色的暖光,落得很漂亮。
“你不要因為這個以後就不挽我的手好不好。”他突然握住了你的手,小聲控訴道。
你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
他總是——太遊刃有餘了。他在這段感情裡表現的遊刃有餘,總是讓你忽略他的脆弱。
其實德拉科沒有那麼自信。
他也會和她一樣患得患失,害怕她沒那麼喜歡他,害怕自己沒那麼好。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去掉它,我幾乎什麼方式都試過了,但還是——”
“沒事的,德拉科。”你回握住了他的手,但你并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我們都不會因為一個标記就怎樣——無論它能去掉,還是不能,對吧?我想我們已經比大多數人要幸運了。”
“可我不想看到它。”他手上的力道握得你指間生疼,接下來每一句的語氣都更像是在尋求寬慰,“它一直在提醒我過去發生了什麼,隻要這個标記還在,我就永遠沒辦法和過去切斷聯系,永遠沒辦法忘記那些。”
“我知道,我完全理解的。”你側過身,倚在了他腿上,“其實我每一次看見自己的魔杖,也都會想起失去魔法的那段時候,還有很多很多的不開心——但我也會覺得,原來我這麼勇敢。”
德拉科眼裡流露出許多複雜的情緒,聽完這些,他情不自禁擡手撫上你的頭發,又用指尖輕輕摩挲過你的臉頰,帶着些局促和疼惜。
“所以我也很感謝那個勇敢熬過這一切的德拉科,更幸福的是,他現在就在我眼前,讓我比過去更加愛他。”
你認真地看着他,用掌心覆上了他的手背。
德拉科借力讓你完全跨坐在了他身上,然後他伸手探入你的腰間,将你摟進了懷裡。
半透的白色襯衫下,他胸口的起伏若隐若現,你忍不住去描摹他鎖骨的輪廓,手指沿着生命的脈絡,緩緩劃到喉結。
額頭忽然有些冰涼,還沒等你反應過來,他已經來到了你的嘴唇。
“你說服我了。”耳邊傳來德拉科的喘息,他将你的頭發撥到一旁,直到你的面容完全在他視線之中。
“對了,你最近還會頭疼嗎?”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