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音沒在意他的動作,努力回顧着當時的攻略方針。
沈小少爺脾氣傲,聯姻又系她的身份卡高攀,在那種情況下,她的攻略策略無非是捧着、哄着小少爺。
......當然,偶爾故意氣氣他,看漂亮的小少爺氣急敗壞也算得上情趣。
但現在情況大不相同,他是沈長老,不是沈小少爺。
栗音略微苦惱,仰頭看他,斟酌了下語句:“我都死了這麼多年了......你差不多該放下了,何必日日嫉恨、針對魔修,不如放過自己。”
也放過她。
“放過自己?”沈庭桉念着這四個字,忽地輕笑了聲,像是一聲冷嘲。
他低頭,指尖停在她的肩上,一下抓住了眼前的鹭鳥。
墨瞳倒映出她略微驚慌的臉,男人死死盯着她,泛冷的聲線字字清晰:“我最恨的除了魔修,就是你了。”
肩膀上的力道驟然加重,栗音擡手掰着他的手腕,緊張極了:“你恨我?”
“為何不恨?”昔日的攻略對象反問她。
森冷的疏寒消融,可融化之後,他稠豔的眉眼卻傾瀉出過分強烈的情緒,陰鸷又怨怼。
“我當然恨你。”
“我恨你要和那個低賤的雜種私奔,我恨你害我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的話音一句比一句更咬牙切齒,像在咀嚼昔日的痛苦嫉恨。
逐漸激動的情緒下,修長的手指按到她的脖頸間,分明的指節猛地收攏,栗音被他掐得一梗。
男人昳麗的面龐逼得極近,她卻無暇欣賞,滿目都是他那雙幽寂,卻又陰森怨怼的眼睛。
“容貌、家世、天賦,我哪一點不如他?你整日和他厮混,可曾在意過我的感受,你置我們的婚約于何處?你怎麼敢抛棄我!”
接連的逼問和桎梏中,栗音幾乎窒息,她用力掰着他的手臂,不想被突然發瘋的前攻略對象掐死。
别說構造玉歡印采補他了,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她要叫停這場夢境時,面前的男人卻又突然放緩了語氣。
“不,不是你的錯。”他驟然收回了力道,輕輕撫摸起她的頸側,不過話音依舊冷得厲害。
“是那個賤種勾引你,當時我就該直接把他發賣出去,一個蛇血的半妖奴隸也敢肖想主子......”
但很快,他冰冷的話音也收斂,摻着些若有若無的溫柔,指尖擡起她的下巴,凝視着她的眼睛。
男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試圖由她的神色間找到些蛛絲馬迹:“是他教唆你私奔的,對不對?若不是他,你怎麼會和我退婚。”
對上他幽深的眼眸,栗音可算反應過來,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連連後退。
顧不得其他,攻略對象的陰晴不定吓到她了,這男人的精神狀态堪憂。
沈庭桉沒讓她拉開距離,步步緊逼,才緩和的面色霎時間又變得陰沉:“你要去哪,你又想丢下我?”
他一再逼問,栗音反而有點惱了。
她想起來就氣,兩個攻略對象接連攻略失敗,害得她第四回合死得奇葩又憋屈,說好聽是氣急攻心,說不好聽是氣死了。
遊戲體驗極其糟糕,她還沒發瘋呢。
栗音到底沒忍住,擡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反駁:“和我退婚的人難道不是你嗎?如果不是你偏要同我退婚,我怎麼會氣...氣急攻心而死?”
話題一挑開,她就更加生氣,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十分鐘的時間到了。
夢境驟然崩塌,即将醒來時,她隻看見他的嘴唇動了動。
靜室裡,沈庭桉猝然驚醒,伸出去的手想要抓住點什麼,卻隻攥住了一掌心空茫的月光。
沒能說出的回答在此時沖破了唇齒,卻最終消散在空空蕩蕩的靜室裡。
“不,不是的......”
他不曾想過退婚,隻是賭氣說了句氣話,退婚是族老們的決定。
“不是的,那隻是一時氣話。”他又呢喃了遍,可沒人能聽見。
彼時他也隻是個仰仗家族勢力的小少爺,無權左右家族的決策,等得知族老們越過他退了婚,早就已經晚了。
沈庭桉的眼瞳微動,落到空空如也的手心。
除了月光,他什麼都沒抓住。
是夢。
空蕩的靜室裡,他盤坐在蒲團上,垂落的眼睫輕顫了下。
如銀的月光死寂地鋪灑在他的身前、肩頭,冷得像冰,裹挾着濕重的寒氣,幾乎壓得他背脊彎折。
是夢。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阖眸,調息起紊亂的氣息。
修士不常做夢,白日處理了魔修,他又疑心這場夢有些蹊跷,可随身的法寶沒有什麼反應,沒發現異樣。
夢就是夢。
隻是夢而已。
他周身的靈息還是紊亂,這時候,安靜的室内忽地響起了一聲貓叫。
“喵?”
插在桌子上的白色幡巾無風而動,這是樣存續鬼魂的法器。
一隻小白貓從歸魂幡中鑽了出來,沖沈庭桉叫了一聲。
更準确的說,是一隻小白貓的鬼魂,它是個小鬼怪。
不然一隻普通的白貓,難以從幾百年前活到現在。
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背離家族後拜入青玄苦修,鑽研招魂法術,最後卻隻留下了一隻小白貓的鬼魂。
小鬼怪歪着腦袋看他,像是在問他怎麼了。
沈庭桉也轉眸盯着它。
私奔時,她連這隻貓也沒打算帶上。
他冷笑了聲:“滾出去,沒人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