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笙感受到逐漸熾熱的目光,忍不住開口回應,聲音被沉重防護罩住,像隔在遠空中一擊鐘鼓的沉悶回音:“我背後有護腰具”
“你平常有負重護腰的癖好?”
……顯然是沒有的
等他們帶着這千斤重看到個活人的時候簡直不知道有多激動,那人也是穿着鬥篷的,不過不像他們這樣精緻,是他自己用塑料袋包的,起不到任何防範作用,身上到處都是腐爛的痕迹,脊背肚皮塌陷下去,像塌方的山峰
看這身打扮,這人應該才是被留下的人類基因體,而他們的身份不言而喻,為了符合時代,他們的角色不是難民,而是外來侵入者,他們要侵略這個他們保護的停滞的世界
難民一看見他們出現立馬開始奔跑大叫,就像一支受驚了的骷髅,塑料鬥篷被吹的搖擺起來,露出背後的傷痕
他們努力追趕着難民,沿途都是随意顯露的屍體
白骨露于野,千裡無雞鳴
荒荒凄凄,無可思量,不可思量,他們在沿途不止看到屍體,偶爾會看到類似屍體的活人,在屍堆旁躺着,有的沒了手腳,卻沒有坐着,像個不倒翁一樣坐着,又或者跪着,有人趴在地上啃食野草,甚至要把泥也舔幹淨,太累了,這樣活着太累了不是嗎?
等到他們體力耗盡呆在原地休息,卿予墨仿佛聽到嬰兒哭聲,他随着哭聲走,看見了一對母女,孩子看起來有兩歲了,但還是矮矮小小的,像剛出生一樣,他就這麼一邊哭嚎一邊縮在母親的懷裡,但母親不是暖的,他的母親早已離開了,但她的手仍緊緊抱着孩子,這是一個極端裡被激發的愛,一種互相依賴的病态,她輸掉了生命,但赢得了解脫,隻是還有她心心念念的還未脫離,所以她永不解脫
孩子好像不會說話,隻是哭着,沒有人有耐心教給他怎麼說話,隻有本能要他喚醒這個依賴的人,他似乎察覺到有人靠近,非但不哭了,反而顯得有些大膽,緩慢的爬向了卿予墨,一個生在悲慘卻可以尋找痛苦的孩子
隻有體會過安全的人才會害怕陌生,但他們從未有過安甯,他隻知道,有人來了,殺了我,或者救救我
孩子終于爬到了卿予墨的面前,他全身上下都是腐爛的痕迹,顯現出一股死氣,呼吸微弱的幾近無,但眼睛是亮亮的,裡面有一顆北極星,他的嘴在蠕動着,想要發出什麼聲音,但他說出來的隻是一陣陣亂語,他似乎明白過來要怎麼做,雙手合十,跪趴了下來,彎曲的脊背上承着天空,這使他好像永遠都直不起腰來
卿予墨沒有什麼動作,默默的帶領隊員繼續朝前走,身後的隊員很默然的抿了抿唇,他們的身份是侵略者,為了完成任務他們必須符合身份設定,同時,他們此時的身份也是一名生不逢時的人類,作為好不容易成長的上位者,憑什麼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其他人?
【同情是領域裡最緻命的武器】這是先生教到的
路不笙走過那孩子的時候默默念了一句禱告,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就是覺得有人要他這麼做
“找到故障點,帶出故障”卿予墨淡然發布命令,其他人隻是機械的接受任務,像每一次平淡的任務一樣
他們的手表突然震動,裡面彈出了彙集指令,發電人是領域内,估計是巡邏時間到了,該聚集換崗了
他們沿着人少的地方走,不久就看見了一堆綠色軍帳,有幾個高大的人站在帳篷前,等他們歸隊,湊近了看這幾位領隊,驚奇的發現這領隊是機器人,但他們的聲音很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看起來他們是第一批勞動者,還富有不少人類特征,但在情感和指令發布上已經冷靜到了一種可怖的地步
“所有人,二十分鐘休息時間”領隊的聲音很有威懾力,導緻卿予墨清晰的感覺到身邊的人都顫抖了一下,或許也是因為别的什麼,很快隊伍開始整齊的走動,一直到接近太陽的一處帳篷彙集地,他們走過來就已經耗費了十分鐘,他們隻有十分鐘休息時間,這裡的食物供應是腐肉,他們沒有多餘的米食和可食用品,隻有這個
“艹艹!這上面都有蟲子,怎麼吃!我能不能去吃草”
肖鴻客小聲的吐槽,由于面罩的原因,吐槽聲更加模糊,聽起來就像一堆亂碼,何箫非常盡職起到了安慰作用,順便安慰安慰自己
“比起他們,這……應該也很好了吧”
謝謝,被安慰到了,但還是吃不下
比起硬憋,他們幹脆就裝模作樣的夾了幾筷子,就匆匆跑遠了,期間有不少目光看過來,那目光裡帶着一點同情,似乎是在說:吃這麼少,要被餓死的
如果按腐肉數量來講,大街上随便一堆都是大餐,但質量不同,就像我們知道發黴的東西不能吃一樣,那群随意爛在大街上的就是過期肉,吃了會得病的,在這個時候生病比死亡要可怕,他們平常吃的大多是自己的“隊友”,這種比較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