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城墓園。
墓園四周群山屹立,雲霧缭繞,俯視着生命與死亡,俯視着每一個到訪的“客人”。
暮雨潇潇,顧玫低頭舉着一把黑色雨傘,走在濕漉漉的石子路上,四周寂靜無聲,隻有雨滴落的滴答聲。
直到快要走到,顧玫才擡起頭,卻在墓碑前看見了一道高大的背影。
“林遲舟?”顧玫走上去,眉頭一皺,“怎麼是你?”
林遲舟心頭一個激靈,迅速收了回來,清透的眸子倒映出顧玫的模樣,眼眶有明顯的泛紅。他慌亂地擦掉淚,像是沒有料到會碰見顧玫。
“我是從晴空校長那知道的司老師在這,今天是她生日,就想來看看她。”林遲舟娓娓解釋道。
“嗯。”顧玫上前一步,将花束放在墓碑前,蛋糕放在旁邊搭建好的塑料外殼下,“這是你做的嗎?”
外殼下不隻有蛋糕,還有一籃子的草莓。
“對,今天出門之前看了天氣預報,說是下午三點左右會下雨,提前準備了這些。”
顧玫有些動容,朝他溫溫一笑,“你有心了。”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林遲舟收回目光,手裡的傘不動聲色地往左邊傾斜,避免飛濺的雨水弄濕顧玫。
“我從小沒有雙親,司老師對我特别好,就像我的母親一樣。”說這些話的時候,林遲舟臉上露出一種複雜的柔情。
“小時候家裡困難,我打算放棄學業,回家照顧爺爺奶奶,司老師告訴我什麼東西都能放棄,除了學習。像我們這種家庭,學習才是唯一的出路。”
林遲舟垂首,低低地笑了,眼神堅定,“如果沒有司老師,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上次你不是問我,地震的時候司老師在做什麼嗎?”林遲舟那時候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也還沒從悲傷中走出來。
他朝顧玫挪了一步,慢慢道:“地震的時候司老師在上課,為了保護所有的學生逃生,她一個人頂住坍塌的木門,最後體力透支,被壓在廢墟下。等我趕到時,她已經被救生員擡出來,因為大出血離開了。”
“呵,她那麼自私的人,居然也會……”顧玫心頭一顫,垂下眼簾,無聲地笑了笑。
“以前有個人告訴我,幫她照顧好司老師,怕她在新環境不适應。受人之托,卻沒能保護好司老師,是我的錯。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希望被廢墟壓在下面的人是我。”
這話怎麼聽着有點耳熟?
顧玫秀眉微微蹙起,卻回憶不起來了。
“你不是想了解司老師在平安鎮的事嗎?”林遲舟側目,直直對上顧玫的視線。
顧玫後撤半步,“你都聽見了。”
“對。”林遲舟眨眨眼,然後慢慢地笑了,“今天正好有空,想問什麼就問,我如實回答。”
“沒有。”顧玫的語氣果決,“上次那個理由隻是拿來搪塞真真的,你别多想,我沒什麼想問的。”
說罷,顧玫放在口袋裡的手攥成拳頭,似乎是有話想說,但她走到台階處頓了頓,改口:“雨小了,回去吧。”
提到司遙,顧玫的身上總有一種無形的牢籠,看不到摸不到,仿佛别人也無法将她解救。
林遲舟跟在她身後,兩個人的腳印一深一淺,彼此都不再發話,各自心懷想法。
走到最後一個台階,顧玫沒留意腳滑,一個跌咧就要摔下去,身後的林遲舟伸手拉回了她的重心。
顧玫的後腦勺輕輕撞在林遲舟的腹肌上,好在有外面的衣服墊了一下,不然這撞一下也挺疼的。
“謝謝。”顧玫從林遲舟那抽回了胳膊,快步朝着墓園門口走去。
林遲舟正想跟上去,擡頭的一瞬間,他在對面台階上捕捉到了一個黑色身影。
那人似乎也在看着這邊,察覺到林遲舟的視線掃過,他慌亂地撇過頭,又往上了幾個台階,朝着他們離開的地方走去。
等林遲舟走到墓園門口時,已經沒了顧玫的影子。
他拿出手機,正想給顧玫發信息,收到了肖飒打來的電話。
“喂,舟哥你家可以養貓嗎?”肖飒小心翼翼試探道。
“貓?”林遲舟蹙眉,“怎麼了?”
肖飒的眼睛頓時亮了,“我前幾天在學校附近撿了一隻流浪的小奶貓,大概兩個月大,我可以送去你家養嗎?”
“我家沒有養過貓,家裡沒有貓糧,可能——”
“求你了舟哥!”不等林遲舟說完,肖飒迫不及待地打斷他,“我老媽不讓我養貓,我哥最怕小動物,我實在是無處安置它了,求求你了舟哥,貓糧的事我可以解決,我這有!”
林遲舟猶豫了一會,“好吧,你現在在哪兒?”
“嘿嘿。”肖飒憨笑,“我在你家。”
林遲舟:???
“先斬後奏是吧?”林遲舟扯起唇角,反應過來。
肖飒說:“小桃子挺喜歡它的,但你姑姑說它能不能留下來,得你做決定。畢竟他們平時很少在家,喂貓和鏟屎都落在你和小桃子身上,這不就給你打電話了嘛。”
“行。”林遲舟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眸子,“貓放我家養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您說舟哥,隻要我能做到的,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肖飒誇下海口。
“哥,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聽完了林遲舟的條件,肖飒的笑容轉移,他忽然覺得海口誇早了。
“來得及,那貓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