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靠賣馄饨度日。”
陳窈低聲應道,不似之前大方,她隻是個燒水煮飯的鄉間農婦,周圍的陳設雅緻,都是她沒見過的新鮮玩意,自卑蓦地湧上心頭。
何岱輕笑,向她發出邀請,“既會做馄饨,為何不試試钗環呢?”
陳窈猛地擡眼,雙目微怔:“钗環?”
進院時她就猜到何岱的法子是讓她留下當學徒,但當學徒豈不是又要支付一筆費用。
何岱似乎能讀懂陳窈眉目中的擔憂,他笑了笑說:“身為學徒必給師父收取一定的費用,但于你而言對我有恩,可免此費。”
陳窈雙眉蹙起,連忙道:“這怎可以,豈不壞了規矩?”
“如若你來日日做些馄饨當學費呢?”何岱一笑,偏頭看她。
陳窈斂目,了然于心,何岱似乎早想好了如何讓她答應,左右他都用法子讓她點頭。
不過,這确實是能解她燃眉之急的好法子,她以前燒飯煮茶都是自己照貓畫虎學來的,無人教無人引,若是有人願意教她,說不定能闖出什麼門路來。
見陳窈不語,何岱又言:“金禧堂可管你住管你吃,還能學到我親傳的手藝,路擺在你面前了,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陳窈沉吟良久,何岱提出的條件對她來說很豐厚,讓她有銀子賺又有地方住,如果她隻身一人,恨不得立馬就答應,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裴照七了。
“何老闆,麻煩給我一些時間吧。”陳窈說。
“也好,和你家相公商榷下……也好。”何岱頓了下,視線轉而落在蹲于樹根處的裴照七,相比第一次的一掃而過,這眼更顯輕蔑。
陳窈與何岱告别,帶着裴照七回了家。
不遠處,何岱目送這對璧人離去的背影,和善的眉目漸漸消散,漫不經心地掀起一陣涼薄。
陳窈從踏進金禧堂内就已經決定好了,她想留下當學徒,做金钗賣銀飾。
她忘不了心底流露出的羨慕之情,不光是為了可以賺銀子,她更想親手打造一支獨一無二的钗子。
此時回去的路上,陳窈已不在乎銀子了,她奢侈地租了輛馬車,兩人各坐一側,相對來時的融洽,多了幾分疏冷橫亘在彼此之間。
陳窈緩緩擡睫,看向對面坐着的裴照七。
男人低垂着眼,雙手松垮地搭在膝上,整個人融進斑駁的車壁,無精打采地像是被風吹倒的枯樹。
陳窈自然地撫上他被風吹翹起的發絲,輕輕撫平,“亂了。”
裴照七抓起她的手,不太溫柔地放在手心裡,寬大的掌心如同連鎖纏住她前行的步伐,他低低說:“窈娘,你要留在這裡嗎?”
陳窈對他聽到與何老闆的說話,沒感意外。
她笑了下,用他能明白的事情說道:“你不想我有很多很多的銀子,然後請你吃很多很多的肉嗎?”
裴照七心頭沒泛起絲毫漣漪,他堅定地搖頭:“不想。”
陳窈笑容斂住,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連他最喜歡的肉都誘惑不了他?
裴照七目光如炬,又說了一遍,“别去。”
“為什麼?”
陳窈雙眉微蹙,不解他為何攔着她,她一刻都不想過以前的窮酸日子。
隻聽他說——
“因為你去了就會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