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書本意是想讓小皇帝學會謙遜,不要因自己是萬人之上的皇上而引以為傲,不然容易落入他人準備好的陷阱裡,而小皇帝卻反問到他的身上。
他有嗎?
顧宴書長睫下的深色瞳子暗了暗,女人狠絕的眼神與一行滾燙的淚,沾濕在他的腦海。
他确實有,但他不想得不到。
若是得不到,他搶也要搶到。
這話勸得了别人卻勸不了自己。
見顧宴書沉默良久,小皇帝心裡便有了答案,“等朕真有一日掌權,朕贈予皇兄好不好?”
“皇帝有心了。”顧宴書隻是淡淡地勾了下唇,并未放于心。
——
陳窈不知不覺在店門口睡着了,忽感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睜開蒙眬的睡眼,映入眼簾一張熟悉的面孔,神色半恍,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陳窈驚訝不是因為她許久沒見秦恒之了,而是……實在是太像了。
秦恒之雙眉濃密,眉尾微垂,一雙清潤的烏眸藏于睫羽之下,笑起來似蕩漾着湖光,真誠又清隽,這雙眉眼與裴照七有七分相像。
陳窈之前被顧宴書關在王府時,才發現原來同一個人竟會相差如此之多。
顧宴書看人的眼神很深很沉,像墨石般深沉而冷冽,不敢親近,她很難把顧宴書的殘忍果斷與曾經的相公聯系到一起。
而秦恒之這樣就剛好,他眉眼不尖利,恰有男子少有的圓潤,尤其是在被她逗得不知所措時,特别讨陳窈的心。
“你怎麼睡在這裡?”秦恒之蹲下與她平視。
“我……”陳窈回過神來,不知該說什麼。
“外面冷,我叫人你扶回去。”
秦恒之面色依舊,仿佛之前的事對他沒有半分影響,可他越是這般無所謂,陳窈就越自責。
陳窈見他要走,趕忙拽住他的衣襟,“因為……我等了你一晚上。”
秦恒之腳步一頓,視線落在陳窈的小臉上,心不由緊了緊。
兩人上了樓,陳窈和從前一樣給他遞茶水,但他們坐的距離很遠,已無往日的親近。
陳窈這幾日故意用店中的忙碌充實自己,盡量不去想秦恒之,更何況她根本無顔見秦恒之。
她并非處子之身,配不上秦恒之。
秦恒之并未飲茶,神态似比第一次來還局促,“我剛出門就看到你枕在石獅子旁,還以為你暈倒了。”
“沒……沒。”陳窈不好意思地一笑。
話落,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兩人都沉默不語,自從在王府一别後,似乎也沒什麼話可講。
陳窈自知有錯,先一步開口,“恒之哥哥,是我對不起你,對你有所隐瞞。”
秦恒之語氣疏淡,“别說這樣的話,咱們店鋪相鄰,以後還是鄰裡。”
陳窈揚起頭,“你這是什麼意思?與我劃清關系,你在埋怨我對你的欺騙?”
“我沒有。”
秦恒之低下的頭已表明他的口是心非,陳窈心寒了寒。
“恒之哥哥,你難道忘了我們之間的情意嗎?”陳窈扭過身去,語氣帶着些抽泣,“你隻聽别人的隻言片語,你怎麼不問問我對你的心呢?”
秦恒之猛然擡起眼,眼神一瞬歡喜,但又想起那日在王府中顧宴書對陳窈勢在必得的樣子,他硬生生地道:“你我婚約已毀,從此再無瓜葛。”
陳窈心口一沉,“我認識的恒之哥哥最是有情有義,我不信你對我如此絕情,千不該萬不該都是我的錯,我曾嫁過人,活該被人嫌棄,我都明白嗚嗚嗚……”
陳窈哭訴的梨花帶雨,是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疼,秦恒之更是如此。
他急于撇清,“我怎會嫌棄你呢?你是見過最美的女子,又對我好,我……我隻恨我自己沒有本事,從攝政王身邊搶不回你罷了。”
陳窈聽他這麼說,心裡有了底,背着的身子露出一抹笑容,轉而又斷斷續續地啼哭道:“隻因攝政王權勢滔天,我無奈隻能假裝委身于他,那日看到的都是我不得已為之。”
秦恒之急問:“他可強迫你什麼了?”
陳窈搖頭:“沒有,他若是真對我做什麼,恐怕在你面前的是一具屍體了。”
秦恒之心疼地蹙了蹙眉,“窈娘……”
陳窈盈淚水溢滿眼眶,“正是因為我心中想着你,才沒人讓他碰我身子,恒之哥哥,這下你相信我對你都真的了?”
“可……你們曾經夫妻四年多,這騙不了人。”
秦恒之是喜歡陳窈這點無疑,她長得美豔,但想想他要和嗜血的攝政王搶女人,骨頭會被啃得連渣都不剩,又猶豫了。
“那隻是曾經!”陳窈秀眉皺起,可憐極了,她心酸地回憶起,“當時在村中過得又窮又苦,飯都是有一頓沒下一頓,餓了就吃些幹草填肚子,做什麼都要看房主的眼色行事,更慘的是到了冬天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凍瘡,凍裂了也沒錢抹藥,任由寒風在這些傷口……”
秦恒之低眸定在她細白的雙手上,像是想到血口子布滿的畫面,不忍地打斷她,“别說了别說了。”
陳窈說得有真有假,她确實有意要博得秦恒之的同情,往裡面添油加醋了好些,但要賴就賴顧宴書,是他先打擾她的舒坦日子,為了以後她必須挽住秦恒之的心。
他家也是開店鋪,與她身世相同,而且他家就一個兒子,爹去世得早,隻有一個婆母需要伺候,陳窈權衡後覺得他家事兒少不雜,嫁給秦恒之比顧宴書要實惠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