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揮揮魔杖熄滅了熬制提神劑的藍色火焰,看着坩埚升起的一縷完美的煙霧。——這是龐弗雷夫人這個學期—剛開學不到一天,第三次來地窖請他多制作一些提神劑。
斯内普扯扯嘴角,對于這群巨怪一樣的學生們來說,避免在冬天發燒、少給校醫院添麻煩,看起來比通過OWLS考試還要困難。
要素過多,指向性太強。他沒由的想到那個小姑娘和下午鄧布利多專門來絮叨他的話:
“我希望你能教授弗洛琳娜一些有用的東西,以斯萊特林院長的身份——你知道她早晚會用到的。”
“沒錯,拜您所賜。”斯内普挑了挑眉道“但是現在,我更建議以魔藥教授的身份教她一些在本學期末OWLS中要考到的知識——畢竟您知道,她要是都得了P或者D,是沒辦法繼續六七年級的學習的。”
他适時的挂上了一副非常遺憾的表情,但可惜他的面部肌肉對這個表情并不熟悉,看起來相當的不懷好意。
平心而論,這樣的表情的确不太适合他,鄧布利多一邊默默地想,一邊肯定他的提議“很好的建議,西弗勒斯,的确,弗洛琳娜可能還沒有完全通過OWLS的準備,尤其是在魔藥學上。”
鄧布利多腦海裡浮現出了弗洛琳娜在奧利維亞的成績單,雖然都是O,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并沒有很大的權威性。畢竟以前在地方學校拿到O的水平的學生,轉學來霍格沃茲以後隻能拿A或E,更糟糕一點的甚至還有P和D的情況。
況且弗洛琳娜的父母也跟他說過奧利維亞沒有制作魔藥的實操課,隻有理論課,再加上弗洛琳娜本身很害怕蟲子一類的東西,也沒有自己動手制作的興趣…
而當他把這些情況告訴斯内普以後,斯内普的臉色實在不怎麼好——事實上,關于弗洛琳娜的事就沒有讓他看起來很開心的——如果他還有這種情緒的話。
鄧布利多決定先保持戰略性的沉默,等斯内普緩緩開口,聲線一如既往的平靜,隻有嘴角一絲陰冷的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邪惡“您放心,我一定會讓她不,虛,此,行。”
鄧布利多承認還是這樣的表情比較适合他。
他點點頭,試圖忽略對方的不懷好意“是啊,西弗勒斯,我從來不懷疑你在這方面的能力。”
鄧布利多藍色的眼睛在反着光的水晶鏡片後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年輕人,溫文爾雅道“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想到什麼更愉快的方法讓迪亞茲小姐漸漸克服這種因為被霸淩而産生的對蟲子的恐懼。”鄧布利多刻意加重了“漸漸”和“霸淩”兩個詞。
“如您所願。”斯内普冷着臉生硬回答。
回憶适時被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教授您在嗎?我來關禁閉了。”
斯内普挂起一個相當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旁關禁閉的格蘭芬多默默底下了頭,試圖忽略這個陰暗的表情,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那鍋很糟糕的魔藥上。
“進。”
弗洛琳娜提前十分鐘到這裡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一臉生無可戀的男生看着她的院服微微一愣,又趕緊低頭繼續盯着眼前那鍋魔藥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的情景。
這應該就是那兩個女生提到的格蘭芬多,而他現在正在進行自己的禁閉。
弗洛琳娜忍住想要再次确認時間的動作,發現斯内普一直打量自己,不自然地開口問道:“那我也要做這個嗎?”
“你怎麼知道他在關禁閉?”斯内普習慣性的懷疑。
“嗯…我聽說您下午心情不太好,罰了 …”弗洛琳娜看着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莫名其妙的緊張讓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低着頭加快語速掩飾自己的不安“罰了一個炸掉坩鍋的格蘭芬多的學生一個月的禁閉…”
這句話很實誠了,把她聽到的全都說出來。弗洛琳娜莫名地覺得自己不能在斯内普面前掩飾住什麼,而且這種事情也沒有隐瞞的必要。
“看着,我的,眼睛。”
弗洛琳娜心慌意亂,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她一米七少一點的個子在此時起不到一點提起氣場的幫助,對方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地窖裡昏暗的光線透過他的肩膀映在弗洛琳娜的臉上。
“你在害怕什麼?”對方眯着眼睛,低沉悅耳的聲音甚至帶着一絲蠱/惑和引/誘。
“嗯…我…”黑眸子對上黑眸子,一個忐忑不安心亂如麻,一個心安理得泰然自若。
弗洛琳娜看着斯内普突然開始莫名其妙回憶起一些自己以前的經曆,一個個如時光的碎片般向她襲來—
她六歲時被鄰居家的小孩丢泥巴詛咒,為了不讓别人發現,自己跑到河邊眼淚汪汪地洗外套…
她七歲時想拿文具盒卻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堆蛇和蟲子,自己吓得哇哇大哭卻怎麼甩也甩不掉手臂上的蛇和衣服上的爬蟲…
十歲時自己去喂貓,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秘密,差點被一個食死徒殺死…
十一歲獨自在躺在奧利維亞的草坪上讀着聖誕節不能回家的信默默掉眼淚…
十二歲以後,每當她想家的時候就一個人跑到奧利維亞的小河邊看着波光粼粼的流水吹笛子,或者爬靠在低矮粗壯的樹枝上背知識點,享受着陽光從樹梢落下,挂在樹枝上的烏黑發絲混着微風輕輕拂過臉頰…
十三歲時的一個周末發高燒把自己悶在宿舍的被子燒了一天一夜,最後若無其事跑去上學…
十四歲笑着看着同學期待的神情,委婉的回絕和他們一起去玩的邀請…
十五歲接到霍格沃茲錄取通知書…
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真實,清風拂過掌紋,流水漫到腳踝…
“别看着我走神,迪亞茲。”斯内普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弗洛琳娜的回憶,她遲鈍的晃晃頭。
“回答我的問題。”
“…嗯?”弗洛琳娜眨眨眼,聽清斯内普的話,一下子回過神來“啊…不好意思院長,我沒聽清,能麻煩您再重複一下嗎?”弗洛琳娜抱歉地撓撓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在這種環境下也能走神。
“他,熬的,是什麼?”斯内普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
弗洛琳娜反應過來斯内普指的是那個格蘭芬多的坩埚,湊過去看了看。
她從顔色和氣溫上的觀察,與自己腦海中的一份份圖片和資料一一對比,發現竟然一個也對不上。
弗洛琳娜知道斯内普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他這個人又相當沒耐心——弗洛琳娜煩躁地抓抓頭發,也顧不上這麼多,開口道“嗯…從顔色上看有點像疥瘡藥水,但從是氣味上看又不太對…”
“如果你有熬制魔藥的經驗,就會知道這是一份沒有蒸煮鼻涕蟲的疥瘡藥水。”斯内普冷着臉糾正道,弗洛琳娜的底子比他想的好一點,但也沒好太多。
他睥睨着那個格蘭芬多,尾音危險的拖長“而這些,一年級的學生都知道。”那個格蘭芬多低下了頭——他好像一直沒擡起來過。
“所以麻煩迪亞茲小姐用,手,替帕克先生蒸出鼻涕蟲。”斯内普看着弗洛琳娜特地強調了“用手”這兩個字,看着對方變得蒼白的臉色滿意的挑了挑眉。“這是你們今天晚上的任務——熬制出一鍋正常的疥瘡藥水。”斯内普丢下一句,重新回到辦公桌後批改那些假期留的論文。
“好的…”自己就不應該得罪他,弗洛琳娜悲從中來。一邊默默的想一邊掙紮着和那一罐黏糊糊的鼻涕蟲眼瞪眼了半分鐘——她依舊沒勇氣把手伸進去。
“如果你實在害怕的話,就讓我來吧。”那個格蘭芬多悄悄走到她身邊,友好地小聲道。還沒等弗洛琳娜回答,就聽到斯内普陰森的聲音慢吞吞從身後傳來——
“迪亞茲小姐,你如果繼續和鼻涕蟲眉目傳情,我就安排你每晚和它們約,會。”
弗洛琳娜聞言,趕緊悄悄對那個格蘭芬多拼命搖頭,示意他先去磨碎蛇的毒牙,然後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把手伸進罐子,長痛不如短痛。自從小時候那次之後弗洛琳娜再也沒摸過蟲子,雖然她之前也不摸。
鼻涕蟲在她的手心蠕動,一股惡寒從手心黏糊糊的觸覺蔓延到脊背。弗洛琳娜強迫自己深呼吸,盡量把它們想象成别的什麼東西,手忙腳亂抓來一支蒸鍋,把它們丢到了蒸屜上。
弗洛琳娜克制着臉部肌肉的抽搐,憋得臉通紅,雞皮疙瘩後知後覺地從手心蔓延到全身。那隻不停顫抖的手,被她悄悄藏在了寬大的袖子下。
她一邊希望這幾隻鼻涕蟲下輩子投胎成别的東西,一邊揮揮魔杖點了火。她通過反反複複檢查火候的行為掩蓋自己的窘迫,她實在沒勇氣去看斯内普,隻希望對方别發現自己這些小動作。
弗洛琳娜盯着蒸鍋出神,感受着胸腔裡瘋狂跳動的心髒和身體裡洶湧的血液慢慢平複下來。
這一定是自己目前幹過最拼命的事,弗洛琳娜默默的想。
沒一會噼裡啪啦的響聲越來越清晰,一股燒焦味在地窖蔓延開,明顯到一直眉峰颦蹙改論文的斯内普都擡頭看了過來。
?弗洛琳娜和對面的格蘭芬多對視了一眼,對方仍然在碾着毒牙,他們确認沒有任何東西被點着。
弗洛琳娜的神經在斯内普的審視下哆哆嗦嗦地緊繃起來,她上上下下檢查着儀器,再次彎腰确認火候不會這麼快就把鍋裡的水烘幹…
…等等…水…自己沒加水!
“完了完了…”弗洛琳娜驚慌失措,腦子後知後覺地控制着嘴巴開始碎碎念。
她趕緊打開鍋蓋,蒸汽過後,她看着幾隻半死不活的鼻涕蟲被烤得痛苦地蜷縮在一起,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和它們誰會更慘。她手忙腳亂的抓來自己的魔杖,不停念着清泉如水的咒語,水流順着魔杖緩緩流下,拯救了那幾隻鼻涕蟲的同時一股濃厚的煙味蔓延開來…
辦公室内死一樣的寂靜,像是替弗洛琳娜和鼻涕蟲哀悼。
“對不起…”弗洛琳娜小聲地說道,算是自己對那幾隻可憐的鼻涕蟲還有差點被燒穿的蒸鍋的緬懷。
斯内普冰涼的視線籠罩在弗洛琳娜身上,刻薄的語調危險的拖長,冷笑道“下不為例。”
他還不如不說——弗洛琳娜深知自己死定了,果不其然,對方陰森的聲音滑進弗洛琳娜的耳朵——“或許你更喜歡挑蜘蛛的眼睛和取蛇的尾哨?那就去吧!從明天開始。”
“…我知道了。”看着對面格蘭芬多投來的貨真價實的同情目光,她苦笑着回以了一個安撫的點頭。她現在由衷希望自己還能見到後天的太陽。
斯内普凝視着弗洛琳娜的反應,是有些意外的。
他任教半年多以來,罰過的學生可以把地窖添滿,對方聽到他尖酸刻薄的諷刺和嚴厲的懲罰手段時,或者罵罵咧咧或者痛哭流涕地來找他求情,而他們也都在自己的無視或者冷嘲熱諷下不服氣地離開。一些高年級的學生更是對此破口大罵,給他起外号、詛咒他的更是不在話下…
而這麼不卑不亢得像棉花一樣的學生确實很少。
人都有能承受的極限,他有,黑魔王有,鄧布利多也有,長時間的接觸讓斯内普很清楚這些人的底線都在哪裡。
對于他自己,是莉莉。這也是自己心甘情願替鄧布利多賣命的原因,他不能原諒自己犯下的錯,他害死了莉莉就終将為之付出代價;
對于黑魔王,是他的權力和地位。誰都别想威脅這些,否則隻能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