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嫂最會端着長輩架子壓人,兒媳婦們對上她難免吃虧,讓大嫂進屋說話,她好歹能幫着應付幾句。
此時門外的情況卻和李春花想像中的頗為不同,林芷一臉的笑,對面的陸氏則是一副吃了大虧的憋屈樣。
能不憋屈嗎?她一個當祖母的人了,先是被沈氏的族長夫人專門上門好一頓說教,居然說她一把年紀不顧臉面搜刮小輩,行事不端壞了族裡的風氣。陸氏得意多年,從來隻有她罵人的,到老了居然被人專程跑一趟得了好一頓訓斥,當即被臊得滿臉通紅。
待族長夫人走後,家來的沈高石居然也陰沉着一張臉,把她叫進屋裡劈頭蓋臉一頓罵!
他們二人雖都避開了家裡的小輩,可家裡住得滿滿當當,要想一絲兒口風都不露,根本不可能。陸氏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了白活了,她為沈家育有二子一女,沈家的長房長孫是從她肚裡出來的,從來沒有如此沒臉過!
她覺得家裡的兩個兒媳婦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尤其是今兒被沈高石逼迫着出門的時候,那小兒媳居然敢在門口鬼鬼祟祟地張望,就是在看她這個婆婆的笑話!她以後可怎麼轄制兒媳婦!
陸氏一肚子的氣,偏偏不敢對着林芷撒氣。
昨日沈高石的怒吼似乎還在耳邊:“眼皮子淺的婦人,家裡是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你去,給我把東西都還回去!還有,别吊着你那張老臉給人眼色看!”
“不然,你往後就别管這個家了,讓老大媳婦來管!”
沈高石能不發怒嗎?先不說他也是一把年紀被族長訓斥,臉面全無。且還是在外頭,更是避不開人!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在謀劃着把二房那間雜貨鋪子便宜買下來,正是要緊的時候,偏生被這無知蠢婦壞了事!
要是人人都道沈家大房慣會從二房那裡搜刮東西,那這鋪子真是想也别想了。現下隻能把東西好生還回去,過了這陣風頭再提此事。
這時候的沈高石顯得尤為無辜,好似全然不知陸氏這麼多年欺壓二房的事兒。連陸氏每次從二房回來,手裡多出來的那些東西他也隻當看不見。
陸氏一張臉頗為扭曲,明明眼裡冒火恨不得生撕了林芷,可偏還得擠出一抹笑。
“知衍媳婦,我原不知道這些東西如此金貴,這才借了家去。這不,一知道這些東西金貴,我即刻便給你送來了。你說你,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不好生收着呢?往後可不能這樣了,這尋常人家過日子,手可不能這麼松散。”
人才!她大伯娘真是個人才!
瞧這話說的,挑不出一絲錯處來,要是不知情的人聽見了,還真以為這是位熱心腸的和善長輩。
林芷笑眯眯的接過籃子道:“大伯娘說的是,這讀書識字可最廢銀錢,這還是您教我的呢!既如此,這汗巾子我就收回來了。哎,孝敬長輩的東西原不該如此,幸好大伯娘體貼,這汗巾子好歹能賣幾個錢。”
陸氏快被嘔死了,那汗巾子她是真稀罕!
她這麼一把歲數了,頭一次摸到這樣好的料子,顔色和花樣都看得人心裡歡喜。這汗巾子她十萬分的舍不得,可家裡男人說了許多次,讓她必定還回去。
來之前她還存着一絲念頭:新媳婦年輕臉皮薄,她言語幾句,照樣能留下這汗巾子。
可沒想到,這丫頭口舌這樣利索,三言兩語的,竟讓她接不住這話。陸氏胸口起伏幾下,眼見着因為晌午,歇晌的村人逐漸回家,路上人越來越多。
陸氏幾番張嘴,到底忌憚着昨兒的教訓,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不再言語,耷拉着一張臉把東西往林芷手裡一推,轉身就走。
再多待一會兒子,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上手撕了林芷那張破嘴!
“哎,大伯娘,大伯娘,您進門歇一會兒啊。怎麼連口水都不喝,您一來,婆母就讓人備下茶水了。頂着日頭走了老大一會兒了,您好歹潤潤喉啊!”
林芷眼看那陸氏越走越快,聲音不由大了幾分,還快走了幾步,似乎想上手拉人,一副真心實意的模樣。當然了,那步子是邁得小小的,女子貞靜為美,她怎麼着也是個秀才之女,更應當注意形象。
李玉香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她顧不上驚訝,忙上前幫腔:“大伯娘可是跟咱們生分了,往常家來了都會進去坐好一會子。今日這是怎麼了?”
前頭的陸氏悶頭走路,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也就是現在不能生事,要擱在平日裡,她非得好好教教這兩個無法無天的小蹄子,到底是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妯娌二人見陸氏走遠後才回了院子。
李玉香一臉感歎:“這麼些年了,這還是大伯娘頭一次來家裡卻空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