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越下越大了。”聽着外面‘噼裡啪啦’的雨聲,許英說了句,“看來今晚出不了攤了。”
“下那麼大雨就不去了呗。”許母心疼女兒地應和着,又看向小妹,“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在這睡一晚,等明天雨停了再回吧。”
小姨還是想回,隻道:“再看看吧。”
也許過一會,雨就停了呢。
又坐着烤了會火,雨不見小,反而又大了些。
許英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跟許母說了聲,回房睡午覺了。
冬天加下雨,最适合睡覺。這一覺睡到了晚餐時間,直到許母把她喊醒。
許英穿好衣服出門,一看,雨小了一點點。
小姨還是留了下來。
晚餐煮了許英心心念念的臘肉,噴香噴香的,她連炫了兩大碗米飯。
三人吃過晚飯,繼續烤火。沒有其他娛樂,隻能閑聊,許母和小姨聊各家的八卦,許英在一旁聽。
當聊到某某某跟老婆打起來,鬧離婚時,許英好奇:“你們也會想要離婚嗎?”
猶記得上輩子,網絡上一直說羨慕老一輩的人,一紙婚姻到白頭,恩愛兩不疑。
現代人離婚是家常便飯。現在,身處這個年代,她居然聽到老一輩的人也鬧離婚,許英多少有些懷疑人生。
似乎沒料到這個話題會轉移到自己身上,小姨愣怔許久,才說:“不怕你笑話,我也鬧過離婚。”
“啊?真的嗎?”許英還是有點懷疑,感覺好不真實。
“你這孩子!大人的事少打聽。”随着話音落下的,還有許母的巴掌。
許英:“……”
她就不小心順了個口問問。
“沒事。”小姨淡然一笑,橘紅色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溫和,質樸的氣質,“……這也沒什麼不能問的。”
許英這才發現,小姨長得不錯,五官端正,雖有皺紋,皮膚卻細膩不帶斑點。
這在中老年群體中還是很難得的。
但看到她的人,第一眼隻會看到她半駝的腰。那半拱起的脊背,讓她看起來怪誕而滑稽,使人不願再去細看她的容貌。
聽許母提過一嘴,以前小姨的脊背是直的,正常的。年紀輕輕嫁過去,幹多了苦力活,被壓彎了。
許英想象不到那是怎樣的苦難。
此刻跟許母坐在一起,她不像妹妹,更像是許母的姐姐。
許英想,她大概懂了一點許母對小姨的心态——心疼,愧疚。
“離了婚,又能去哪呢?”最後,她輕聲呢喃了一句。
能去哪裡呢?哪裡都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娘家回不去,婆家呆不下,想死又害怕,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隻剩——忍。
忍一忍,一輩子就過去了。
許英心頭一顫,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她明白她的未盡之話。
也是,即便是現代女性,離婚了都不容易,何況這個年代呢。
活着總是不容易,特别是女人。
三人沉默許久,她試着換個話題:“小姨,你們那山裡會有狼或者虎嗎?”
就她上次的觀察,小姨的村子群山環繞,舉目四望,一片山連着一片山,看不到盡頭。
住在山裡不怕猛獸嗎?
她上次就想問了,人多不好開口。
“沒有。”小姨想了想,搖搖頭,“野豬倒是見過,狼啊虎的沒見過。以前山裡光秃秃的一片,哪裡會有這些猛獸。”
許英有點不信:“光秃秃的?沒有吧,我們上次去的時候山裡明明種滿了樹,一片青翠啊。”說着,她看向許母尋求認同,“對吧,老媽。”
許母點頭。
小姨笑道:“之前确實是光秃秃的,我記得十多年前吧,國家發了樹苗安排種植任務。我們一個村分幾個隊,一座山一座山地種,種完一座山又換一座山。十多年過去了,這才有你們現在看到的模樣。”
原來是這樣!
這些山,這些樹居然是小姨她們種下的!
許英由衷欽佩:“你們真是太了不起了!”
從鎮上到小姨家,坐拖拉機她都覺得累。想想他們扛着樹苗,翻越一座又一座高山,種下一顆顆樹苗,該有多辛苦啊。
小姨有些不好意思:“這有什麼,我們都習慣了。”
習慣?
習慣什麼?習慣苦難麼?
許英越發懂得了她的不容易,隻說:“會越來越好的。”
小姨隻是笑,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這話題之後,許英安靜烤火,沒敢再開口。
又坐了會兒,許母先去洗了澡,輪到小姨,最後是許英。
太冷了,許英不想洗,跟許母商量:“我昨天洗了,今天泡腳就行了。”
“不行。”許母還能不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嚴辭拒絕,“洗個熱水澡,熱乎乎的好睡覺。”
許英:“……”
每次都是這句,許英撇撇嘴。
小姨在一旁笑:“怎麼跟我孫女一樣不愛洗澡。”
跟小姨孫女一樣?!
許英回想起上次見到的小女孩,七歲?還是八歲?
她沒臉見人了!
許英以最快的速度打水洗澡,逃離這尴尬之地。
冷!真的冷!滲入骨髓的冷。
許英抖得直罵娘,鼓起勇氣脫下衣服,快速洗了個戰鬥澡,洗完後又膜拜起許母。
真的暖和又舒服!
以前看到人讨論,不理解南方人為什麼冬天也天天洗澡?許英以前也不理解,現在知道了,不洗澡睡覺的時候身體像冰塊一樣,暖和不起來,洗完澡,激發了身體熱量,睡覺才暖和。
南方沒有炕,隻能硬抗,洗澡就像輔助,能增加點防護。
就是過程痛苦了點……此刻,許英分外懷念空調,懷念浴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