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程雨就和她說過，Alpha可以不用累于身份主動去保護每一個Omega，但絕對、絕對不可以随意去傷害。

蔣露坐在食堂的餐桌前，雙眼裡是餐盤裡的菠蘿牛肉粒，卻好像透過時空看見了幼時的自己，和無時無刻都收拾得精緻利落的Alpha媽媽。

“答應我露露，好好學習，扛起該屬于你的責任，照顧好你媽媽，别讓她太辛苦，好嗎？”

虛弱的聲音萦繞在蔣露的耳側，她忽然想給蔣玟打個電話。

坐在對面的梁爽看着飛快扒完米飯的蔣露，剛要問句怎麼了，注意到周圍好像很多人在看她們這邊，轉過身掃視一圈，又發現不少高二高三都在往這裡張望，心裡一陣莫名其妙。

“你慢慢吃，我先出去打個電話。”蔣露端着空掉的餐盤起身，沒給梁爽開口的機會。

學校敞開的大門早在響鈴時上鎖，加上現在正是吃飯時間，平時人多的地方此時都格外清淨。

蔣露順着食堂前的小路走了一會兒，掏出手機點開通訊錄裡置頂的聯系人号碼。

聽到來電鈴響的蔣玟剛從公司出來，她低頭看見閃爍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女兒兩個字，第一時間劃下通知欄，确認是周日才返回接聽。

“喂露露，有什麼事嗎？”

蔣露聽着電話裡那道沒有疲憊，但也明顯沒有從工作狀态中抽離的聲音，有意識擡高自己的音調：“沒，今天周日，想叮囑你早點回家，不要在公司待太晚。”

蔣玟俯身坐進車裡，緊繃了一天的神經随着這句話漸漸放松下來，“嗯，已經出來了，正準備回去。”

“好，那你小心開車，注意安全。”蔣露回頭看向天還沒黑但已然燈光明亮的食堂。

“我會的。”蔣玟應聲，“你也不要太累，缺什麼東西的話記得通知我。”

蔣露看着腳邊的地磚花紋，漂浮的感覺消了些，她用力點頭，語氣卻和剛才一般輕松：“我知道的媽，那沒事挂了啊。”

“好。”

電話挂斷，食堂的玻璃門後出現梁爽的身影。

蔣露揮揮手站在原地等着，看見不遠處有幾張石凳，快步過去坐下，拇指輕點屏幕右側的圖标打開萬年沒有登錄過的企鵝空間。

她的賬号上沒什麼人，但該關注的一些熱門賬号都有。

略過長時間不上線存下的垃圾信息，蔣露戳開右下角的紅點，不想刷新出的頁面正中間就是一中的告白牆更新。

文案是什麼她沒細看，隻見照片上的人赫然是下午戴着墨鏡的她和梁爽。

更新時間是半個小時前，也就是她和梁爽打羽毛球的時候。

更讓她意外的是，短短半個小時該條内容已經有六百多人點贊，評論區長得一下滑不到底。

蔣露目測了梁爽過來的時間，耐心點開評論區下滑，果然在又一次滑動時找到了一張她和蘇夢蕊站在一起的照片，隻是照得有點模糊，看得出拍照人當時距離她們應該挺遠的。

遠……那她們當時的對話她肯定沒能聽見。

蔣露遺憾地點開她的頭像，飛快編輯消息發送過去。

梁爽遠遠看到蔣露在捧着手機打字，想起去找班主任老嚴拿手機時他說的上交時間，猛然記起微信上還有十來條消息往沒有回，忙掏出手機一一點開查看回複。

媽媽們的群聊消息說是關心她更像在秀恩愛，梁爽站在原地從搜索欄裡找了個敷衍又不那麼敷衍的表情包回來，接着認真措辭回複來自姥姥姥爺的關心。

蔣露看梁爽走到一半停住，想要退出登錄切換賬号的動作頓住，緊接着繼續飛快打字，得到對方回複後一口氣連發六個随機紅包。

然後她又退出聊天框，重新點開那條更新，頁面刷線成功後顯示點贊數量漲了近兩百，評論區的内容也變了。

和剛才看到的網絡用語和表情包蓋樓不同，新評論裡多了許多下午她在校外的照片，其中被強行拽到最上面的那張小圖最有意境，也最有内容。

——是她剛被騎着機車的蘇夢蕊攔住時的抓拍。

如此看來，照片比她想象中更多……這可真是太好了。

蔣露點開告白牆的賬号，直接轉賬讓對面加時置頂。

如果說今天下午之前她還在猶豫該什麼時候做的話，那麼再次見到蘇夢蕊之後的她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讓楚紫妍看見、知道。

也讓更多的人看見和知道。

蔣露對蘇夢蕊的了解全都來自于小說，而小說中的蘇夢蕊身為主角，無論做什麼混賬事情都太順利了。

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更改，她不确定沒死心且總有好運相伴的蘇夢蕊又會做出什麼來。

但無論她想做什麼，蔣露都覺得，必須把自己徹底搬到明面上來。絕不能再像書中那樣，被來自暗處的毒手拽進地獄。

就算蘇夢蕊是主角，也不能用那樣的方式獎将自己無聲抹殺。

白皙手腕上的智能表随着主人的動作亮起，個性化的主題表盤上尖細的分針直指數字9。

至此，表盤對着的太陽總算移到了正西方。

逐漸變成金色的光直直穿過朝西的落地窗，透進陽台，再鋪向客廳，将痛苦得泣不成聲、抱頭蜷縮在沙發上的蘇夢蕊徹底籠罩。

而那張被她珍而重之的信紙，已經化為無數張碎片散落在她周圍。

幹淨的茶幾桌面上，隻留有一塊完整拆下的火漆印章。

夕陽光下，印章的顔色發着暗，乍一看甚至難以認出它原本的顔色。

一如此刻的蘇夢蕊，已經記不起她打開那封信之前是什麼心情。

滿腦袋都是紙上那一行行筆鋒淩厲的字體。

江婉欣說她以後不會再寫信來，請她放棄尋找她的念頭，她們也不可能再見面。

她還說她現在過得非常好，不希望再被以前的人和事打擾，願她成全，願她勿念。

成全？勿念？

蘇夢蕊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一個當媽的能說出來的話。

都說母女親情血脈相連，呵呵，全都是假的！隻有她這個蠢貨還在貪戀那虛無缥缈的親情母愛罷了！

蘇夢蕊松開緊握的手，雙眼空洞地看向牆面上的光，心中好像有一塊地方被蓦地抽空，再被别的什麼填滿，漲得她發酸發疼。

……不見就不見，一個Alpha媽媽而已，一個Alpha而已！

她麻木地想着，手背用力擦過發紅的雙眼，猛地伸展四肢從沙發上站起來，找到被砸彎的手機，砰的一聲摔門離開。

與此同時，距離連城一中兩條街的公園邊，柏悅坐在商務車上一邊吃着菠蘿牛肉，一邊聽着前排司機的彙報。

她的飯量不大，但今天把方碗裡的牛肉粒吃得一塊不剩。

能遇見小Alpha算是意外，不過感覺不壞。如果她沒有被蘇夢蕊瞄中的話，她還挺樂意和對方交個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