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細雨一行人起身繼續趕路,行至一山嶺處,遇見了一個樵夫。
“請問一下,孟家軍往哪邊走了?”孟鳴秋問道。
“猛夾軍,俺不知道捏,不過,俺看到有大馬跑過這邊哩,恁們可以穿過木澤鄉去找他們,路要少走點,就是不大好走捏。”樵夫用當地方言說着。
孟鳴秋抱了一下拳,繼續問:“那請問這木澤鄉如何走?”
“木澤鄉,就走俺後面的小路,翻八個山頭就到了。”樵夫指了指身後的山路。
清晨,濃霧還未消散,山間小徑曲折地向上延伸,通向白雲深處。
孟鳴秋再次抱拳:“多謝!”
就是如此,他們開始向木澤鄉進發。
另一邊,阮清揚和董大爺也睡醒了,二人商量着找個破屋住住,幾經打探之下,尋着了一處荒廢已久的社廟。
社廟的柱子上有許多蟲眼,屋頂也大漏天光,地上有許多碎瓦,門前的野草更是沖天高。
但總是一個容身之處。
阮清揚和董大爺決定做張席子,于是二人連着幾天日出晚歸地在河岸或濕澤地旁尋找燈芯草。燈芯草的綠色外皮剝開,就能抽出一根白色的内芯,這内芯韌性極好,編草席再好不過。
爺孫二人又日夜趕工,最終編成了兩張單人席。
那和阮清揚換裙子的少女名喚八花,也時常來社廟找阮清揚,她還把阮清揚當女人呢。
阮清揚覺得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就把自己的身世經曆告訴了八花。
八花聽了,先是大吃一驚,而後又堕下淚來:“沒想到你還有這樣悲慘的經曆……這樣一看,我哪裡還敢抱怨自己的家世不好呢。”
阮清揚繼續道:“我其實不算悲慘,真的。”
八花抹了抹淚,深深歎了一口氣:
“唉,有時候,我也沉溺于自己的不幸之中,你要知道,我阿爹當初是要溺死我的,隻是我的阿娘拼命抱着我不放,我才苟活了下來,我到底是該死呢,還是不該死?”
“既然你活下來了,還有一個人愛你,隻要有這一個人,你就該活得好好的。”阮清揚安慰道。
“這日子,三百六十五日都一樣,打水,燒飯,洗衣,鋤地,吃飯……有什麼意思呢?縱使阿娘在我身邊,我也常覺得無趣,這天地,對于我來說,竟是不能再小了!”八花說得很激動。
“人終有一死,不如活在當下,你好好地活,多多探尋山野之美,或者讓自己的生活更加富足,那麼即使你一輩子都留在木澤鄉,我想你有一天也會釋然的。”
“可是,聽大人說,外面可有意思了,離這三十裡處,就有一處集鎮,叫羅浮鎮,我從來都沒去過呢!我不想一輩子留在木澤鄉!”
阮清揚微微一笑:“你也可以離開木澤鄉去往羅浮鎮,但是你要考慮清楚,現在不大太平,行旅在外很是辛苦,你留在木澤鄉,反倒是清甯些。”
“不,我要去,我要離開家,我要是不離開我家裡人的話,他們過幾年就得把我賣了,我不是牲口,我不要被賣!我還要帶走我的阿娘!”
“賣?你家裡人要賣你?”阮清揚問道。
八花甩了甩手,“這你還不明白?”
阮清揚會意了,那确實是許多姑娘逃脫不了的命運。
“所以我才要離開木澤鄉,我可拗不過他們那群老骨頭,得把你綁着放轎子裡呢!”八花向阮清揚吓去。
阮清揚往後傾去,道:“那你到了羅浮鎮怎麼辦?還是種地嗎?”
“種地!你才種地!羅浮鎮女人多,很多女人都會織布做衣,我去那裡當個學徒。”
“我也會制衣……”
“那你可以再變回女的,在我們木澤鄉當個女裁縫!”
“不是,男裁縫不行嗎?”阮清揚疑惑地問道。
八花大笑了起來,“你要是個男裁縫,你看我們鄉的女人還能不能找你做衣服!”
阮清揚再次會意,他太懂女人的難了。
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那你就去羅浮鎮當學徒吧,我堅定地支持你!”
“嗯,到時候木澤鄉是你的地盤,你就不要到羅浮鎮來搶我的生意了。”八花氣定神閑。
“哈哈,要是木澤鄉沒有生意了,我還得搶你的生意啊。”阮清揚打趣道。
“哼,随你便吧,就算是沒有你,羅浮鎮的高手也是如雲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又聊了許久,不在話下。
半天時間,柳細雨、二福和孟鳴秋翻了一個半山頭。
“哎呀,我這裙子,穿了一個多月了。我說你們兩個,不嫌棄穿了這麼久的衣服嗎?”
“隻有小姐不好意思在野水裡洗澡。”二福谄谄道。
“二福!”柳細雨一聲獅吼,“站着說話不腰疼!”
“哎喲,癢死我了,啊!”柳細雨驚叫一聲,從身上捉下一隻虱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小東西,嗚嗚嗚。”柳細雨說得都要哽咽了。
“小姐,要不然,我給你捉捉?”
“滾一邊去,你!”
沉默已久的孟鳴秋小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