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這一天,柳細雨早早起了床,然後上山去找孟明微,她準備去祭奠賣瓜苦,還有她葬于東山的阿爹阿娘。
由于魚梁鎮挨賣瓜苦墳的山更近,柳細雨打算先去祭拜賣瓜苦,孟明微也去。本來柳細雨不想讓孟明微跟着自己去祭拜自己的父母,因為她隻知道阿爹阿娘埋在東山上,卻不知他們的墳在哪裡,甚至他們有沒有墳都是個問題。
但她想,孟明微跟着去東山也沒什麼,他又不會多問,到時候随便找個地燒點紙、插根香就行。
到了賣瓜苦的院子裡,柳細雨看見孟明微正在院子邊淘米,正好她也還沒吃早飯,就讓孟明微多煮點。
孟明微開始燒火,柳細雨坐在一邊等。火光映着孟明微的眉宇,柳細雨這才再次細細地觀察了孟明微的臉龐。
嗯,很好看的一張臉,柔美又不失英氣。
柳細雨又看了看孟明微的身材,沒以前那麼瘦弱了,這都歸功于賣瓜苦在世時對孟明微的照顧,孟明微來了之後,賣瓜苦隔三差五地就下山買魚買肉,比待她還好的樣子。
柳細雨自然吃醋,但轉念一想:“賣瓜苦曾經也有個兒子,兒子後來被抓了壯丁,從此杳無音訊。或許看見小啞巴,賣瓜苦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所以把對兒子的愛傾注在了小啞巴身上,也情有可緣吧。”
自從柳細雨想起讓孟明微在手上寫字傳遞信息後,兩人之間的交流就多了起來。
孟明微把火燒起來後,把米下進了鍋,然後來到柳細雨前面,勾腰下來,在他的左手心上寫字。
柳細雨坐在闆凳上,托着腮看孟明微寫字,孟明微寫的是:要不要炒個菜。
柳細雨沒有口頭回答他,而是在孟明微的手心上畫了個叉。
以前柳細雨從沒這樣幹過,她倒是感覺沒什麼,孟明微卻在她畫完叉後立馬轉身去看鍋了。
不用想,以前從未和年輕女子有過交集的海上野人孟明微紅了臉。
柳細雨呢,看模樣雖然很年輕,但經過十年的風吹雨打和年年的勞動,早已有了幾分淡然滄桑的氣質,即使她看起來還是和從前一樣天真無邪。
而孟明微呢,比她小九歲,怎麼看都還很青澀,何況孟明微自從離開孟家後就遠離了熱鬧繁華的世間,常年和山野海洋作伴,整個人常常會顯得單純。
飯做好後,兩人捧着碗各吃各的。吃完飯,柳細雨就和孟明微下了山,去買了紙燭。
給賣瓜苦燒完紙、插完香後,柳細雨在墳前碎碎叨叨地說了自己和孟明微的近況。
等站起來看太陽,二人才知已經快到中午了。
又下山走到半谷村去,然後爬上東山。柳細雨給阿爹阿娘同樣燒了紙插了香,還磕了頭。
“阿爹阿娘,今天是中秋節,我來看你們了。”柳細雨喃喃自語。
待下山時,已是黃昏,柳細雨和孟明微走在田間小徑上,月亮從他們身後升起。
中秋節的月亮自然又大又圓,等他們回到魚梁鎮時,月亮像是懸挂于一戶人家後面房頂上一樣,看起來和他們很近。
二人正要和往天一樣在路口分手,卻聽見鎮子的深處有樂聲和歌聲傳來,還有許多拍掌叫好聲。
原來是鎮上的大戶請了唱書人和戲班子來,現在唱書人才剛唱完第一曲。
柳細雨便對孟明微說:“小啞巴,你想去看熱鬧的話,我們就去看看吧,今天也有月光,晚上上山也容易。”
分明是她想找個伴陪她去看熱鬧。
唱書人是個嬌滴滴的年輕小姑娘,嗓音尖而婉轉,伴着二胡的嘶啞聲,倒也有意思。
幾曲唱完,唱戲的登台,演的戲極為熱鬧,台下頻頻叫好。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大的抱着小的,女人依着男的,老的哄着少的,個個臉上洋溢着笑容。
“娘,今天爹會不會帶月餅回來啊?”一個小姑娘搖着她娘的手臂問道。
“回去你就知道了,等娘把戲看完,好不好?”
“不好看這個戲,咿呀咿呀唱的真難聽,還是剛才那個姐姐唱得好聽。”
“乖,你就再陪娘一會兒,不然你要一個人回家嗎?”
“不要。”
一對年輕男女在柳細雨前面站着,二人相互依偎,不說一句話,隻是安安靜靜地看戲,有時看到精彩之處,才默默地笑着對視一眼。
另一對男女則一點都不安靜,嘴裡說話不帶停的,你一句我一句,話好像永遠也說不完。
“诶,剛才那個筋鬥翻得可真好!”女的向男的說道。
男的立刻應和道:“就是,這筋鬥翻得有勁兒。”
“等看完戲,我們還是去老地方吃飯?”女的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