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孟明微認真的眼神,柳細雨猶豫了,她轉而說起其他話題,放棄了對那個未知熾熱目光的問詢。
“孟司長,距離藍湖農場運動會還有三天,運動會結束後,我們是不是就要回國了?”
“沒錯,回國以後,小吳組長帶你工作,我接着要去南亞參加一位恩人的壽宴。”
本來柳細雨想借此機會談談工作的問題,可她實在好奇“一位恩人的壽宴”。
“恩人?孟司長,這其中是不是有故事呀?”柳細雨興奮又小心地八卦。
孟明微向四周看了看,說:“我們到那邊坐着聊。”
在戶外遮陽傘下,柳細雨靠着桌子支起下巴,用滿懷期待的吃瓜目光看着孟明微。
孟明微揉了揉太陽穴,說:“那是許久以前的事情,千年前。那位恩人在我跳河自盡後罵我蠢貨,然後帶着我去見了神稷,從此改變了我的命運。”
聽到“跳河自盡”時,柳細雨不由得同情起孟明微來,但聽到“神稷”後,她又被這個名字吸引。
她記得,神稷好像比寒露神的職位還要高,神稷司以他命名也可表現這個神秘人物地位的不一般。
“這位恩人其實是一位指引使者。所謂指引使者,就是帶領死去的人進行轉生,一般由經過考核的貓擔當。”
柳細雨捏了捏耳朵,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貓?”
“對,作為指引使者的貓,大多是挑選真善美的人類亡靈,然後附身于貓這種動作敏捷适合為亡靈引路的動物。也有少部分指引使者是直接由修為高深的貓咪擔任,比如喲喲,也就是我口中的恩人。”
“這個名字……有點可愛。”柳細雨心想。
“喲喲這個名字是神稷給它取的名字,說是因為當初遇見它時它隻會‘喲喲’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樣啊,感覺挺有趣的呀。”柳細雨笑了笑,“那喲喲是一隻怎樣的貓?”
“一隻右耳朵隻有一半的狸花貓。”
柳細雨兩眼睜大,喃喃道:“古代也有絕育嗎?”
孟明微似乎被她逗着了,微笑着說:“那不是絕育的标記,據它自己說,是打架咬掉的。”
“這樣啊,那名字可愛性格卻挺勇猛。”
“喲喲正式獲得神号‘狸’是在三百年前,因此它的壽齡也算作三百。”
柳細雨想到寒露神,便傾身問:“那寒露神呢?他沒有其他名字了嗎?”
“有,不過我想由他以後親自告訴你比較好。”
“一個名字,為什麼要這樣神秘?”
孟明微像是思考一樣轉了轉眼珠,用手摸着下巴,語氣诙諧地說:“因為他和前世的你有約定吧。”
“我以前見過他?可是,即使見過,前世的我和現在的我,也完全不一樣啊。不行,等會兒回去我就去拷問他,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名字!”
孟明微笑笑,不說話。
***
去了其他店,買了筆紙墨和纏花需要的材料,二人便返程回藍湖農場。
馬路兩旁生長着高高低低的藍紫色大花飛燕草,蜂蝶飛舞。
柳細雨趴在車窗邊,看着不斷後退的花叢出神。
孟明微從車子的内後視鏡看了一眼她,随後也注意到了叢叢的大花飛燕草。
“高翠雀。”孟明微在心裡默念出這個名字,不知怎地,他心中猛然一痛。
沒記錯的話,千年前他第一次看見高翠雀後的兩個月,他就和前世的她永别了吧?
小溪、水仙和初次接吻猶曆曆在目,然而轉眼間千年已逝。
孟明微再次從内後視鏡看了一眼柳細雨,隻不過這一眼包含的情緒太多。有悲哀,也有害怕。
他已經等了太久。在見到神稷之前,喲喲帶着他翻過了暴雪肆虐的山嶺,那時的孤獨無助、茫然失措的感覺真是令他心如刀絞。
無盡雪原之上,一棵倒卧在地的枯樹被大如手掌的雪花層層遮掩,隻有一枝枯枝斜向天空露出雪層。
狸花貓指引使者喲喲艱難地在前面帶路,張口說話時一不小心就有雪花飛進嘴裡。
“呸!神稷竟然讓我帶你走這條路去找他,呀好冷啊!”
乖乖跟在後面的孟明微靈魂體感受不到絲毫寒冷,它隻能聽到白茫茫的天地間寂靜的落雪聲。
還有狂風的呼嘯。
“我們休息會兒。”指引使者喲喲進了一個低矮的山洞,将身體蜷縮,打了一個哈欠後,倦眼半睜:“風雪過後,春天馬上要來了,睡醒了就能看見了。”
孟明微貼着山洞壁蜷縮輕飄柔軟的身體,很快睡着了。
喲喲沒有騙它,等它再睜眼時,山洞前已冒出了鮮綠的蕨芽,蕨芽彎彎,一圈又一圈,就像某種貝殼上的花紋。
孟明微盯着蕨芽看,好像看見了藍色的大海,又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影浮現在了它的腦海。
“小孩,你也拾貝殼嗎?”柳細雨彎着腰,面容模糊,但依然在笑,“能讓我看看你的嗎?”
原來他們從前見過。那時,它真如柳細雨所說,還是一個小孩。十年一轉,二人再次相遇,不久又生死分離,讓人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