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打斷也就罷了,關鍵是他們兩個快要親上的一幕還被何沐星看見了。何沐星跳出來後,迅速跑到了孟明微的腳邊,仰着小腦袋說:“你們在幹什麼呀?哦,原來是要親嘴,哎呀,我不該來的。”
當時,柳細雨分不清何沐星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她也沒敢發火,隻是說:“何沐星,你應該看錯了,你們貓不都視力不好嗎?”
何沐星繞着還抱在一起的柳細雨和孟明微說:“那你們幹嘛要互相抱着呢?”
這句話它說得極其天真,然而就是這一句話讓柳細雨和孟明微不謀而合地同時撒開了手來,兩人都心虛地看向兩邊。
良久,孟明微把袋子裡的貓兒毛衣拿了出來,這才打破了沉默的空氣。
“何沐星,這是愛心寄養所的慕所長給你打的毛衣。”孟明微提着那件紅色毛衣說。
等何沐星穿上後,柳細雨才發現這件毛衣背上還用白色毛線織了一個“福”字。
何沐星穿上毛衣後非常開心,開心到不停轉圈圈,它說:“我宣布原諒人類那麼一點點!”
何沐星穿上毛衣以後的後續就是,柳細雨跑了。沒錯,就是跑了。一路狂奔回寄養所後,她臉紅得像是抹了色号最深的腮紅。
***
擠在排隊檢票的人群中,樊玲玲離鄉的愁緒被沖散了些。她握緊手中的身份證,觀察着前面的旅客怎麼過閘機。
終于來到了月台,當看見一長列白色塗裝、勾藍色腰線的動車停在下面的鐵道上時,樊玲玲眼睛裡瞬間冒出光彩。找到二号車廂後,樊玲玲走了進去,才走兩步,她愣住了。
對面車窗玻璃外,一枝桃花正在雨中綻放着,桃花花瓣粉粉嫩嫩的,美得讓人心醉。可是,秋天怎麼會開桃花呢,這桃樹大概是記錯了開花的時間吧。如此想着,樊玲玲卸下書包就要坐下,衣服兜裡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老漢兒(lǎo her)。”樊玲玲接下電話,“有啥子(sàzi,什麼)事,我已經上動車了(lao)。”
電話那頭的樊長剛正坐在醫院走廊的鐵椅上,打着這個電話。他聽見樊玲玲說“上動車了”後,一下子從鐵椅上站了起來,然後說:“你還上啥子(sàzi,什麼)大學喲,你媽生娃兒生了一夜都沒生出來,現在在産房裡痛得暈過去了(lao),你要不晚點再去(ce)大學嘛。”
挂斷電話後,樊長剛心裡想,這下打無痛針的費用不用他出了,他就沒有想到過準備這樣一筆錢。心裡正樂滋滋的,産房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說:“你婆娘(老婆)這個情況,最好轉剖腹産,順産順不了。”
什麼!還要轉剖腹産?樊長剛頓時懊悔起來,要是早點打了兩千塊錢的無痛針,就不用走剖腹産了。
他口頭上立馬答應醫生轉剖腹産,畢竟昨天大師算出來這次他要生兒子。但是,剖腹産比順産要多些錢,他沒有準備那麼多,醫保也走不了,他壓根都沒買過。
不過,樊長剛很快鎮定了下來,他又撥通了樊玲玲的電話,添油加醋地說:“你媽難産,我急得很,要轉剖腹産,我又沒得那麼多錢,哎呀急死了!玲玲兒你走了沒,沒走快來醫院看下(ha)你媽,你媽……”
樊玲玲根本就沒聽清楚樊長剛後面說了什麼,她側頭看了眼窗外的桃花,心如死灰。
“果然,我就是命賤。”
在動車鈴響關門前一秒,樊玲玲一臉麻木地下了動車,月台上穿制服的鐵道工作人員立馬問她是不是坐錯了車,她搖了搖頭。
動車已經開走了,開進了遠處黑漆漆的隧道。樊玲玲再也沒忍住,眼淚掉了下來。
出了火車站,樊玲玲招了輛出租車,去的卻不是醫院,而是銀行。她将存在卡裡的錢全部取成現金,整整九千多,握在手裡非常有分量。她活了十幾年,就沒摸過這麼多錢。
樊玲玲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錢,在銀行自動門前嚎啕大哭了起來。
不遠處的公路綠化帶裡,齊人腰高的紅花檵(jì)木在雨霧中被雨水鞭打着。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四個方向全亮着紅燈,每一個紅燈都如一隻猩紅的眼,仿佛正透過厚重的雨幕,無情地看着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