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婵翻閱信件,阿菀的字裡行間都洋溢着甜蜜和幸福。
她跟阿婵講,婚後虞屹安對她百般體貼,每日下朝之後隻要沒有公務,便哪裡也不去,就隻陪着她。
聖人禦賜的府邸,每一磚一瓦,都是他倆親自設計、命人布置的。
頭一次,阿菀感受到自己有了真正的家,一個可以自在随心的家,一個自己說了算,不用畏畏縮縮、受盡冷眼的家。
晚上餓了,庖廚裡随時可以起竈熱飯;覺得家中哪裡布置得不合自己心意,可以随時更改變化,直到滿意為止。
這些在娘家的時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不僅如此,虞屹安還會給她搜羅很多珍貴的木料,讓她練習木雕。甚至有一些是外國使臣進貢的海外香木,聖人禦賜給虞屹安,他拿回來給她。
那個香木,她連聽都沒有聽過,去問木匠師傅時,才知道,這個香木千金難求,而虞屹安跟她說,她可以随便刻着玩。
她覺得太過奢侈,根本不敢用,普通木料也一樣用。但虞屹安會對她說,她的這雙手,值得天底下最好的木料。
她想學着尋常娘子一樣,裁剪衣服、洗手作羹湯,可真的沒有天賦,每次都搞得一團糟,還差點燒了廚房,生怕虞屹安不高興。
但虞屹安每次隻是溫柔地幫她收拾殘局,還說她的手生來就是做木雕的,不僅不用她做衣下廚、不用她服侍更衣,甚至虞屹安還會親自下廚給她作羹湯。
她問虞屹安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虞屹安說,他出身寒門,為了出人頭地拼命讀書,吃了很多苦頭,也放棄了很多愛好。原本他也喜歡畫畫木雕,但家裡實在窮,沒有那個閑情逸緻讓他學。
因此在桓安準備考科舉的時日,閑暇時出來放風,看到阿菀的木雕,靈氣四溢,一下子就喚起了他内心年少的那個自己。
阿菀每出新作,他必用自己在書院考課第一的獎賞錢來買,不知不覺,便擺了一屋子。
後來虞屹安這個大客戶跟木雕師傅混熟了,聊天得知做木雕的竟然是個姑娘,就更加心生仰慕之情。
及至跟她見了面,聊了很多,才知道她雖然出身高官之家,但因為是庶女,受了很多苦,一個人挨到今天很不容易。
更難得的是,她的天賦和靈氣都沒有消失,這很珍貴,因此虞屹安想要保護她,也是彌補一下自己年少為了生計讀書,放棄畫畫的遺憾。
阿菀真的覺得,虞屹安懂她,和阿婵一樣,都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
阿婵看着這些文字,耳邊回想起阿菀送給她樹屋驚喜的那一晚,拉着她說:
“阿婵,你知道嗎,我從小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因為人人都欺負我,我不知道和人交往有什麼好的。但是遇見阿婵你和夫君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自從遇見你們,我常常希望,我們還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見面……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人和人之間相處,血緣之親不一定親,但素昧平生,也可以比親人還親。”
看起來,這個虞屹安,真的讓阿菀感到很幸福。
阿婵笑着換了一封信,繼續往後讀。
阿菀說,因為虞屹安對她好,娘家人也不敢随便給她使臉色,就連一直明裡暗裡欺負她的長姐,都對她好了很多。父親也開始對她和顔悅色。
她不敢相信,自己能夠遇到如此之好的夫君,但這一切好像真的發生了。
不久,阿菀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一直滿心歡喜期待孩子的出生,希望阿婵到時候能夠做孩子的義母,阿婵懂玄學,到時候要給孩子起個有福氣的名字。
阿婵由衷替她高興,回信給她,說自己已經出關,很快就會回桓安去看她,讓她安心養胎,不要再去樹屋爬上爬下,在家裡好好等着她。
連同信件一起寄給阿菀的,還有護身符和安胎養胎藥,是她特意從師傅那裡求來的上好的藥。
隻是,除了阿菀的信,她還收到了一封來自父親的信,阿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用密語寫成的信。
阿婵年幼的時候,總和父親玩文字遊戲,兩人發明了一種密語,隻有他們父女二人知道破解規則。
阿婵破解之後,大吃一驚。
信中,父親說他預感到不久後自己會出事,全家可能受牽累,會被流放到荔南萬韶一帶。具體的細節,信中不便說,但占星卦辭如此,不得不防,事出緊急,讓阿婵盡快做好準備。
如果應驗,阿婵要趕緊暗中去救家人,切忌要“藏好”,别暴露。
而後,阿婵經曆了人生中最暗無天日的一段時光。
大桓妖患四起,生靈塗炭,聖人竟說是父親操縱妖蠱所害,要将其處斬。全家流放萬韶。
父親所占卦辭,一語成谶。
阿婵隻能按照父親的囑托,一路打探,趕到荔南萬韶救家人,發現母親、兄弟姐妹、祖父祖母全部被埋山間,但她仔細觀察地勢和天象,她覺得,那根本不是意外。
她回桓安,想要去刑場救無辜的父親,可沒想到,自己力量太弱,沖不破刑場的風水大陣,隻能眼睜睜看着父親被斬首。
她緩了好幾天,東躲西藏,從父親被抛.屍的亂葬崗好不容易擺脫了繡衣察事司的搜查,這才想起來,她還答應了阿菀,要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