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燈還亮着。
顧臨溪往雜物間裡看了一眼,方姨在整理些什麼。
“方姨,你今天不是休假嗎?”
“小溪回來了,”方姨放下手中未拆封的茶壺,忙忙走來說道,“太太讓你去書房找她。”
“好。”她說着就要走,又被方姨叫住。
“是不是你倆又鬧矛盾了?”
顧臨溪已經猜到方姨為什麼休假日還沒回家了。她笑着安慰道:“沒什麼,估計是工作上的事,我去看看。”
餘靜見她來,頭也沒擡,仍是伏案在一疊文件上勾畫。顧臨溪在桌前站了一會兒,又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這樣的沉默她已經習慣了。雙方都沒話說的時候,她會一直看着餘靜的臉。
現在那張臉籠在台燈的暖光下,兩片薄唇緊緊地抿着,說明餘靜的心思并不在眼前的文件上。她手上的動作近乎機械,翻頁,勾畫,如此重複。
很顯然,這些東西并不是讓她不愉快的罪魁禍首。
顧臨溪想她大概還在為白天的事生氣,便在心裡琢磨要說什麼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壓抑的氛圍持續了很久,直到她把手旁那摞厚厚的文件看完。
餘靜取下眼鏡,閉目揉了揉鼻根,緊繃的嘴角松了下來。
“和誰出去了?”
“在訓練場遇到岑隊,就一起吃了晚飯。”
“岑遠……少和她來往。”
“嗯,知道。”顧臨溪沒有試圖解釋什麼,順從地應道。
“我讓你回甯州,是為你好。萬一你在綏港真出了事,我和你爸怎麼辦?許總隻是想利用你為她做事,根本不顧你的安危。”
餘靜很少這樣直白地表達她的焦慮,她似乎真的感到了恐慌。
“媽,我知道怎麼做的,别太擔心。”
“大概是小時候對你太嚴格,所以你現在排斥待在我身邊。可我比你更知道你适合什麼……”餘靜擺擺手,不想再說下去,“算了,早點睡吧。”
顧臨溪發現面對母親的時候,她很難把内心所想準确地表達出來。就像現在,餘靜三言兩語就道出她隐秘的心思,那語氣仿佛就在說這都是些無關緊要、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想說那些噩夢,說日複一日的日子是多麼難捱,說那些身體和精神上的傷痕是多麼刻骨,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說不出來。
她可以拖着病體還能遊刃有餘地與對手周旋,她有令人驚歎的力量,她能面不改色地劃開敵人的胸膛。可在餘靜面前,她就是徹徹底底的弱者。
哪怕面前的人此時是一副脆弱的姿态。
“那我走了,您别忙太晚了。”她聽見自己說。
顧臨瀾就在她的房間外等着。
“什麼事?”他低聲問。
“就囑咐我注意安全。”
顧臨瀾跟着她進了房間,在轉椅上坐下。
“我要洗澡了。”意思是要他出去。
“他們好像在較勁似的,就因為你的去留?”顧臨瀾不理會,隻顧着說。
“就算較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見得少嗎。”
顧臨溪無所謂地回答,她和顧臨瀾的想法一樣,隻是兜兜轉轉也算是達到了目的,便不太想細究。
她不是沒有看出餘靜話裡有話。餘靜這麼堅持讓她留下,絕不是顧向良所說的“舍不得孩子”,更像是有什麼不能明說的隐情。
可那焦急憂慮的神情也不像假的。
她想,姑且就這樣相信,也沒什麼不好。
“也許爸媽他們覺得,晶石的事兒,還有那夥人,都是奔着你來的,”顧臨瀾分析起來,“晶石對你的影響那麼大,簡直是個定時炸彈。”
“時月說過,她殺不了我。”
“殺不了,什麼意思?”
“她背後的人還要留着我這條命的意思吧,就像你說的,盯上我很久了。”顧臨溪聳聳肩。
“有完整的錄音錄像麼,給我傳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