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何欣已經進入超研院,很快就接手了何倩的項目。人人都說她和母親很像,聰明、細心、冷靜,隻是少了些親近感。
或許是母親的去世帶來的打擊過大,工作之外,她越來越沉默。
“師姐,”有人從門外探進頭來,“歧南找你。”
何欣點頭,和和氣氣地說知道了,眼睛仍是沒有離開屏幕。她沒有立即起身,手指在鍵盤上快速地敲着,又提交了一組運算。
“欣姐。”嚴歧南靠着門框喊。
“嗯,”何欣擡眼,“要回家嗎,你的房間我沒動。”
“不了,我就來跟你打個招呼。”
何欣又繼續手裡的工作,眼看氣氛又變得尴尬,嚴歧南忙說:“你有空的話,不然一起吃個飯?”
“好。”她答應得很果斷,啪地一聲關閉了顯示器,拿起包就往外走。
她不想拒絕,也不想和嚴歧南待得太久,隻好盡快結束這場會面。
“就在樓下的餐廳吧,我還有個會要開。”她語速飛快,鞋跟在瓷磚上敲得哒哒響。
“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問晶石的研究有什麼新發現,你也知道,綏港出了不少事,都與晶石和增幅藥劑有關,但我們一直對這些知之甚少,太被動了。”
何欣猛地轉過身來看着她:“這不是可以私下交流的事。”
“可這對我們很重要。”
“能告訴你們的,顧部長和醫療中心的成主任都已經知道了。如果你是要跟我說這個,那我們也不必再談。”
“我去過B4了,”嚴歧南攔住何欣,“實驗室的人雖然沒跟我說什麼,可我一眼就知道那顆晶石不對勁。你有沒有想過,它可能已經回到綏港了,這對所有人都是巨大的威脅,就算是這樣你也能熟視無睹嗎?”
何欣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身。嚴歧南說的她不是沒有擔心過,可一來許總同意顧臨溪繼續待在綏港,二來超研院不允許洩露研究成果,她什麼也做不了。
正如何倩當初四處奔走,堅定地要阻止“外源幹預”計劃實施,最終還是無濟于事。
總部理事會的決策,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你放心吧,特遣隊已經在追查了。潛伏在總部的危險分子,不僅調換了晶石,還破壞了重要的行動,許總不會坐視不理的。其他的我沒法告訴你更多,你和……臨溪,要多加小心。”
“臨溪?我不知道你還跟她交好。”
嚴歧南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狐疑。
“替媽說的,她到死都很自責。臨溪好好的,她也會開心。”
嚴歧南卻覺得她還有别的意思。可一提到何倩,她們就沒法再繼續若無其事地面對面說話了。
“以前對你說那話,很抱歉,”何欣反而先打破沉默,“媽希望我們以後互相扶持,我反而還要把你趕走,我這麼無情,她應該會很生氣吧。我恨過你,也恨過顧臨溪,如果沒有你們就好了,但現在想來,她對我從來沒變過。
你說,她為什麼有這麼多愛意和溫柔,分也分不完,卻唯獨不放過自己?”
嚴歧南沒法回答。何欣說的這些,她都不知道。
何欣也沒打算解釋,隻是擺擺手,苦澀地笑了一下:“來不及吃飯了,下次再說吧。”
“欣欣姐。”
何欣輕輕地推開她,兀自走了,獨留嚴歧南在原地站了很久。
事實上,就算是叫住何欣,她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她聽得明白,超研院對顧臨溪的重視沒那麼單純,甚至何倩的死,也和顧臨溪有關。
她與何倩、何欣同住一個屋檐下數年,竟像傻子一樣無知無覺。
窸窸窣窣的低語從轉角後傳來,她如夢初醒。
那邊是茶水間,她鬼使神差地靠近,想聽清裡面的人在說什麼。
“……特遣隊一來,少不了要雞飛狗跳的。”
“那幫人你還不知道,最擅長搞自己人了。哎,這是出什麼事了?”
“總部有人洩露重要機密,”那人壓低了聲音,“害得岑隊差點丢了命,現在人還在重症室呢,許總可不得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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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歧南飛快地跑着,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那聲音幾乎要把她淹沒。
她看到了那個叫段多安的男人,心裡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阿岑、阿岑在哪?!”
段多安翻起眼皮,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想面前的人是誰。
“你不能進去。”他說。
“她怎麼樣了?”
“不好。”段多安言簡意赅。他比嚴歧南還高上一個頭,站起來時垂眸睨着她,目光陰冷。
“段,别這樣,”藍珊走過來,“跟她沒關系。”
段多安不依不饒:“她跟你說過什麼嗎?”
“好了!别在醫院發瘋!”
原本還是一副要息事甯人模樣的女人突然變了臉色,低聲斷喝,連帶着對嚴歧南也沒好氣起來:“岑隊還沒脫離危險,你在玻璃外看看她吧。”
“謝謝。”嚴歧南匆匆繞過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