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隊。”
“岑隊回來了。”
岑遠雙手插兜,輕快地穿過長廊,一一地應了打招呼的人。總部大樓内仍是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大部分的窗戶都被簾子常年遮罩,無論外頭天色如何,日光燈也總是充足地亮着,難分晝夜。
雷行小隊不常在總部待着,但還是專門為他們留了一間辦公室,沒有貼上标牌,緊鄰着理事長辦公室。
岑遠徑直走了進去。辦公室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一副全員辭職跑路的樣子。她掃了一眼,隻有段多安的桌面上摞着一疊未報銷的單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默認負責處理隊裡的這些雜事,岑遠向來是懶得過問的,這次卻反常
她将百葉簾拉起,在桌前坐下,拿起單據一頁一頁看過,填好、簽字,放回原處。
工作彙報很快也按照模闆寫完,她支着下巴,盯着執行人員一欄的四個名字發了會兒呆,将“岑遠”二字反複删了又撤銷,敲得鍵盤哒哒響。
岑遠自認是不了解許玉綸的,或者說,沒有誰能真正摸透她的心思。
沒有必要去追問原因,岑遠想,謊言已經聽得太多也替她說得太多,隻有結果不會騙人。
她關掉頁面,再次通過個人信息驗證後,進入了高級管理平台。一号檔案室位于超研院的地下六層,儲存着超研院的機密資料,歸技術情報局管理。她雖然沒怎麼去過一号檔案室,但也清楚這種機密等級的檔案室不與工作系統聯網,隻能獲得授權後進入檔案室調閱。
一号檔案室與超研院的其他樓層不共用通道,在地下五層需轉乘專用電梯,通過第一道電子門禁後,來訪人員隻能留在前廳,資料的存取均在第二道門禁後由專門人員操作。整個檔案室内覆蓋均被超能力幹涉信号覆蓋,無法使用任何超能力,一旦警報拉響,所有的通道均會封閉,直到從外部解除。
檔案室一個時間段内共三人值班,每八小時換一次崗,每次進入資料室時都有兩人同行。
設備室在檔案室的另一側,服務器便位于其中,除此之外,還有安保總控。設備室共有兩人值班。
岑遠調出了值班日志,從10月25日——也就是事發之日——前的一個星期,日志内容都沒有報告任何異常,但23日淩晨1點到9點班次的五名值班人員已經被革職,處置方案未定。
日志顯然被篡改過,她猜測自己應該是沒法見到那幾人了。
她在23日清晨見到了嚴歧南,那時還沒有事發。也就是嚴歧南騙過了門禁和監控,以及至少三人的眼睛,潛入了資料室,并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文件櫃,并從電腦裡調閱了一部分機密資料。并且起碼再過一天,總部才發現有人入侵。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有人協助。
會是許玉綸默許的嗎?
岑遠并不懷疑有這個可能性。許玉綸用這樣的手段不是一次兩次,她會故意漏出破綻,隻等對方自投羅網——反正是個死人,知道得再多有什麼用。
另一個可能,協助嚴歧南的是洩露了“遠洋二号”任務的内鬼。這人與裴連是一夥兒的,知道了她沒死成,便轉而去陷害嚴歧南,不僅能報了阮小景的仇,還能轉移自己的嫌疑,倒也合理。
可她總感覺有說不通之處,無論從哪一方的動機來考慮,都沒有不得不走到最後這個局面的理由。
這些天來,總部員工竊竊讨論的傳言她也聽了不少,她始終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去對待嚴歧南的“真實身份”。大概她是無所謂的——是人也好,“人造人”也好——有什麼區别嗎,那個人曾經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現在是一具屍體。
沒有刀槍不入的軀殼,也沒有不死的靈魂。
想到此,岑遠突然就明白了嚴歧南幾乎是注定要死,并且會死在許玉綸的面前。她不是被誰殺死的,而是以自我毀滅為代價的反抗。協助她的人也知道,她是不甘于接受這樣被人操控一生的命運的。
岑遠不得不去面對那些白紙黑字的記載了。
嚴歧南知曉的不僅僅是關于自己的身份,還有更不能為人所知的秘密,這秘密要麼有人想借她的手得到,要麼有人冷眼旁觀,順水推舟地讓她自我了斷。
若真相是後者……
岑遠出神地轉着中指上的戒指,下定決心般将它摘下,用紙巾包起放到了藍珊的抽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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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遠,編号A33025,生物識别通過,權限确認中……權限通過,允許通行。
門開了,林宇擡眼望去,岑遠笑眯眯地朝他走來。
一小時前,他收到岑遠的申請。對方說有份任務的密檔要放在一号檔案室,并同時出示了許玉綸的許可。
林宇覺得奇怪,一号檔案室向來隻接收超研院的資料,和雷行小隊并無往來。但來自許玉綸的授權已通過,自然是輪不到他來說什麼的。
在他錄入來訪信息時,岑遠主動閑聊起來:“咦,你是新人吧,之前好像沒見過你,”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倆人,“你們我倒是面熟。”
“林哥是我們的前輩呢,您肯定是忘記了。”女孩笑吟吟地接話。
岑遠快速地瞥了一眼她的胸牌,上面寫着“李晨晨”。另一名年紀稍長的女人叫符然,細框眼鏡後的一雙眼睛愣愣的,似乎在走神。
“我怎麼記得之前和你們一起值班的是陳……陳楓。”
一聽到岑遠說出這個名字,仨人面色微變。林宇較為淡定,仍是仔細地核對信息。
“她換班了?”岑遠又問。
“沒,沒有,她休——”
“請您在這邊稍等,檔案入庫後,麻煩您在回執上簽字。”林宇打斷了李晨晨的話。
說罷,他和符然往資料室的門禁走去,李晨晨則留在登記處。岑遠看了看手表問道:“大概多久?”
“十分鐘左右吧,裡面可大了,走還得走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