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過頭,面上假裝淡定。心想熟悉如葉晟,牽了手又是另一番感覺。
“這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她找了個話題,試圖掩飾。
“就快結束了,”他把傘面朝她傾了傾,擋住迎面飄來的雨絲,“臨溪,我知道你不會回頭,但偶爾,還是私心想把你留下,如果我的存在能讓你有一點牽挂就好了。”
“有的,有。”她心中一軟,不由得握緊他的手。
她突然想起什麼,眼神發亮:“哎,你相不相信,早在五六年前我就在甯州見過你,後來因為能力失控的後遺症,我都給忘了。”
葉晟并不意外:“是啊,我們在掃蕩一個非法者犯罪窩點的時候,被困在内部無法突圍,最近的支援也趕不及,指揮台說隻能派出最近的臨時支援,那人不是還不是正式職員,并且隻有一人,我們幾乎都不抱希望了。
誰想到這位臨時支援直接把整個窩點都掀開,連帶裡面的人,雖然多少都受了傷,但局面扭轉,我們成功完成了任務。”
“你記得我?”
葉晟繃不住笑了:“在場所有人都記得你,神兵天降。還有,你大概沒注意到,因為隊長重傷昏迷,所以後來和你通話的是我。”
她還真不知道。
那日的景象在葉晟的腦海中仍舊清晰。他從廢墟裡爬出來時,映入眼簾的是負手立在高處的身影,他對上那雙仿佛睥睨一切的眼睛,通訊器裡她的聲音緊接而來:
“已到達目标地點。”
這帶給他很難形容的震動。那種不顧一切的、恣意昂揚的氣勢,是他未曾見過的。
“太激進了吧……”他聽見旁邊有人低歎,語氣說不上是贊賞或是嘲笑,這種蠻橫的處理方式毫無戰術可言,成效卻是立竿見影。
類似的誇贊她聽得多了,但從葉晟口中說出,她倒覺得稀奇。
倒不是葉晟從不誇人,而是他似乎對合作對象都能建立客觀的評估,很少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情況。
因此在旁人看來,他有時善解人意,有時卻顯得太過苛刻而不近人情。
“所以從那時你就知道了,我就是這種人。怪不得後來你莫名其妙就打報告,申請提高維修經費預算。”
“也不全是這個原因吧。”
但顧臨溪看他低頭忍笑的樣子分明就是這個意思,追問道:“那能還有什麼?”
“我覺得你這樣就很好,所以不想讓你有太多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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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長,岑隊到樓下了。”
“嗯。”顧臨溪頭也沒擡,繼續伏在桌面上畫圖紙。西昌山研究所的核心實驗室都在地下,經過幾次摸查,她已經大緻掌握了布局,在已知的空間中,除去功能用房,她還有三分之一的區域沒有到過,不清楚具體的功能。
但她推測,應該不會有太多重要的地方。目前,進行超能力和異化藥劑研究的實驗室她都去過,Chelsea看上去沒起什麼戒心,仍舊允許她出入研究所。
有一個地方還沒确定。
她心中一動,連忙将之前畫的圖紙一張張翻出,逐層比對。
夏雯雯和徐銘在這兒時,會待在哪裡?作為實驗對象的人不少,都被安排在哪兒了?
“顧部長。”
岑遠站在門口敲了兩下,她聞聲停下動作,不緊不慢地收起圖紙壓在文件夾下,起身道:“岑隊回來了,恭喜。”
“你們綏港少出點事比什麼都好,”岑遠的臉上還是挂着沒有感情的笑意,“我們來是為了2月4号的劫車案,麻煩你召集當日參與押送的人員,我要逐一問話。”
“好,你在這裡等,還是直接去審訊室?”
“這是段多安,我的副手。”岑遠突然說。
顧臨溪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男子,心領神會,點頭道:“那就請先到審訊室吧,我馬上安排。”她引着段多安出去,岑遠則在沙發上坐下,約摸等了二十分鐘,她才回來,順手關上門。
“岑隊想跟我說什麼?”
“兩件事,”岑遠收起笑,語速很快,“一是莫舟的案子已經了結,但你還是要小心特遣隊的魏婉,她不會善罷甘休,我不能保證僞證做得滴水不漏,你得随時做好準備;第二件事,是許總的意思,你的功勞她記下了,隻是現在還不能公開,蘇嶺已經被秘密關押起來了,知道的人不多,等她沒價值了自然會處理掉。”
“應該的。我還有個請求,希望許總能幫忙。”
岑遠架起雙腿,歪着頭笑道:“說。”
“吳斯末的情況你也了解了,她是非法組織的人,現在如果讓他們知道蘇嶺被抓,恐怕不利于我們追查。所以得讓蘇嶺不定時地和他們聯絡。”
“我明白,但把握不好反而容易露馬腳。”
“讓她報個平安就好,畢竟已經過了太久了。”
“顧臨溪,”岑遠突然叫她的名字,“你不會是跟他們做了什麼交易吧?”
“為什麼這麼問?”顧臨溪雙手搭在身前,鎮定地直視她審視的目光。
“有什麼非要留住蘇嶺的必要?”
“沒有非要留下她,隻是既然你們也不會馬上處置她,不如再發揮點價值。綏港現在的狀況……”她有意停了停,語氣低沉,“你也看到了,我不想再橫生枝節。當然了,我無權幹涉你們的決定。”
岑遠不置可否:“你注意分寸,任何威脅到許總和ADCA安危的事情,我都不會手軟。”
“當然,我也一樣。”
她一邊說着,一邊親自倒了茶放在岑遠面前,整個人散發着溫和的氣息。不尋常,太不尋常了——岑遠莫名其妙地看了半天,目光最終鎖定在她纏着紗布的額頭上,恍然大悟:
“你腦子被踢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