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你洗好了嗎?你在裡面悶太久了,會憋壞的——”
埃拉納擡手敲了敲門,忍不住想進去查看時,某隻小鷹終于肯從裡面出來了。
因為身高差距,她的睡衣穿在潘多拉身上顯得有些寬松,不過至少足夠幹爽,不會讓她感冒。
“喝點熱紅茶吧,你要餓的話就先吃這些。”
埃拉納将還冒着熱氣的蜂蜜紅茶和一疊燕麥烤曲奇推給她,“時間太晚了,不然我就讓媽媽幫忙做些了。”
“這樣已經很好了,謝謝。”
潘多拉捧着瓷杯大口的往下灌着,“嗯,都是你的,不用這麼着急……萬一燙到……”
“再來一杯,謝謝。”
“哦好。”
埃拉納幹脆把茶壺擱到她手邊,這裡也沒人需要維持什麼禮節。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如果你願意,可以跟我講……”
“當然你也可以不說,隻是我覺得,說出來會好受點兒。”
看着面前像西芙一樣兩頰塞滿曲奇、變得鼓鼓囊囊的姑娘,埃拉納想了想還是開口了,
“不管什麼事在心裡積壓得久了,都會憋出問題來的——”
“你是知道我的,我可能不太會安慰人,但一定是個好的傾聽者。”
埃拉納撓了撓布偶貓的下巴,從撒嬌的巨型棉花糖上移開視線,看向有些怔愣的潘多拉,
“當然得等你準備好了,現在什麼都不要再想了,洗漱過後好好睡一覺吧!沒什麼是過不去的!”
埃拉納安撫着一直繞着腳腕蹭她的貓咪,“哦對了,你會介意床上長貓嗎?”
對上一張茫然的臉孔,琥珀酒眨了眨解釋道,“它可能會跳上來,跟我們一起睡……如果你很介意,我就把它……”
“不會,我不讨厭貓。”
潘多拉低頭看向恨不得用奶白色的毛、給對面女孩做被子的布偶貓,“而且它長得不難看。”
她一向不會說漂亮話,因為在公共休息室裡見到高她三個年級的學姐,覺得她抱在懷裡的暹羅貓長相特别,就說了句‘它長得很随主人。’
那個戴眼鏡的學姐卻并不領情,還覺得她在罵自己,發動了所有認識的人來孤立她,想讓潘多拉明白招惹她的下場。
但對潘多拉來說,并沒有什麼區别。
她還是一樣的一個人去教室上課,跟她們一起進行日常的樂隊練習。
可她也記住了不能這麼誇人,即使眼前這兩張臉是真的肖似,同樣的甜美可愛。
埃拉納沒想到她會這麼快開口,就在斯卡蒂耍賴的鑽進她們的被子裡,“我其實一點兒都不喜歡魔藥學,也讨厭在這方面的天賦。”
“拜托你稍微顧及下我的感受好嗎?”
琥珀酒危險的眯了眯,聽到緊跟着的一句,“哦我忘了你魔藥很差勁。”
埃拉納徹底被她弄得沒脾氣了,“不用再提醒我一遍,咱們可以跳過這個話題。”
在人際交往方面依然稚嫩的小鷹,後知後覺地轉移了話題,不過相當生硬。
“你對穆恩還有印象嗎?”
“去年的麻瓜研究學教授,你怎麼突然提起她?”
潘多拉頓了頓,盯着頭頂僅剩的兩盞壁燈上的花鳥紋樣,“我沒跟任何人講過,她其實很像我媽媽,金色的頭發、海水一樣的眼睛……”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是巫師,我媽媽是個麻瓜,完全不會魔法的麻瓜。”
埃拉納沒有打斷她,像她說的那樣,稱職的做個聆聽者。
“你知道麻瓜的體質不如巫師,一丁點小病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我不知道那場疫病有沒有波及到這裡,但我猜,麻瓜文學肯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素材——你讀過不少書,應該了解那一段?”
“是由倫敦開始的……”
琥珀酒裡滿是複雜,無論是報道還是知名小說,都有講過那段堪稱黑暗的病症。
當時她們都還在特拉弗斯莊園,可以說與麻瓜世界隔絕了,并沒有經曆這場災難。
“對,就是鼠/疫。當時有個倫敦來的商人,來亞姆售賣布料,後來才知道他身上攜帶着病/毒。”
潘多拉聲線平和,像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是我媽媽接手的,那天我也在店裡。我媽媽見他臉色很難看,還親自給他倒了杯水……”
“大概是平時他沒少給我媽媽喝能增強體質的魔藥,最先開始的不是我媽媽,是負責裁剪布料的幾個工人,再到他們的親屬、鄰居——後來是整個村子……”
“他們根本沒有力氣再埋怨,那個早就已經病死的倫敦商人,因為對死亡的恐懼已經超越了所有。”
“再後來,亞姆遍地都是墓碑,幾乎成了一座空村。”
透過異常冷靜的音色,埃拉納已經能夠想象到那種比死亡更絕望的氛圍。
她也更加心疼這個見證過無數張熟悉的臉孔離去時,還不滿七歲的小女孩。
“他打算帶我們去戈德裡克山谷——據他說,那是一個半巫師聚居地,卻并不會排斥麻瓜。就在我們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媽媽病倒了……”
“她還是感染了鼠/疫,他用光了家裡所有的魔藥材料,都沒能救活我媽媽。疫/病來勢太兇猛了,而且沒人能給一個重病的麻瓜試藥。”
潘多拉垂下眼,看向趴到她們中間的布偶貓,像是能透過那雙湛藍色的玻璃珠,望見什麼人似的。
“我媽媽一直都很慶幸我沒有被她傳染,直到她走的那天都是。可他不止一次地揪着頭發在魔藥間發瘋,他希望得病的是我……我都聽到了。”
埃拉納以為這個女孩經受過的苦難已經夠多了,耳邊異常冷靜的聲音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