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别指望英格蘭會有像樣的天氣,不是陰郁到黑雲壓境,就是暴烈得頭昏眼花,尤其還是現在這種時期。
太陽穿透灰蒙蒙的烏雲,吝啬的投下來幾縷陽光,射在候機廳的玻璃窗上,讓原本嘈雜的環境,多了些鮮活的安穩。
登機閘口開開合合,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提着行李、準備出國避風頭的人不在少數。
或許是天生對于危險的警覺,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這裡不再安全了,紛紛拖家帶口的逃命。
即便政/府拼命承諾着不會發生動蕩,大多數人也選擇忽視。
當然你也不能苛責他們自私,畢竟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小家即将被瓦解的情況下,誰還能顧得上國家呢?
挨挨擠擠的人群就成了天然的掩體,四位姑娘甚至沒有做任何僞裝,輕而易舉的混了進去。
她們遠遠注視着親人辦理手續,卻沒有一個主動上前,因為現在對于他們來說,她們隻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沒有理由去跟他們搭話,也沒有資格和他們告别。
望着那一家三口有說有笑的進了閘機,瑞琪兒垂下頭,掩住了眼底的失落。
埃拉納卻沒舍得錯開半點視線,緊緊地盯着緊随其後的四人,似乎多看一眼都是種恩賜。
走在前面的教授夫婦不情不願的‘捎上’了女兒的朋友,雖然嘴上一直嘟囔着‘麻煩’‘纏人’。
可從他們闆着臉,一遍遍檢查米塔證件的舉動來看,似乎也并沒有那麼絕情,就好像米塔也是他們的孩子似的。
這也是埃拉納希望看到的,一切都沒有變,有父母、朋友在身邊,弗吉尼亞會沿着原先的軌迹,度過美滿的一生。
可誰也沒想到落在最後的女人會忽然停下腳步。
航站樓裡的人全都行色匆匆,生怕晚了一秒,登不上能救命的飛機,隻有她停在原地。
弗吉尼亞不顧已經走過閘口的父母的催促,緩緩轉過身,手裡提着的貓箱,也随着她的動作搖搖晃晃。
裡面的斯卡蒂不安分的叫着,像是在控訴為什麼要把它關起來。
女人遙望着她們在的方向,默不作聲,隻是靜靜地看着。
奇怪的是,分明隔着湧動的人群,她居然還能準确的對上埃拉納的目光。
兩雙相同顔色的眼睛遠遠對望,埃拉納差點就要忍不住脫口叫出聲,叫出那句她喊了20年的媽媽。
她差點敗給弗吉尼亞,因為她看她的眼神裡有太多情緒,有不舍,有留戀,有心疼,還有濃重到化不開的愛。
可這是不對的,弗吉尼亞不應該記得她。
埃拉納确定自己徹底抹除了母親腦中所有關于她的記憶。
從拿到魔杖的那天起,她就沒有過一次失手,也是這種自信,讓埃拉納更加絕望。
她知道不可能有奇迹發生,弗吉尼亞會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雖然這正是她期望的。
似乎為了打破最後那點自欺欺人,弗吉尼亞逆着人流向埃拉納走來。
随着女人逐漸靠近,她手裡提着的貓箱動靜更大了。
被迫縮成一團的斯卡蒂朝小主人委屈的叫着,布偶貓不懂得什麼叫分别,它隻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被困在這麼小的籠子裡。
它‘喵嗚喵嗷——’的沖最貌美的‘玩具’求救,不過很可惜,沒能分走埃拉納半點注意力。
“斯卡蒂很喜歡你,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弗吉尼亞輕輕放下貓箱,“雖然有點唐突,但我覺得你很親切。”
她溫聲細語的詢問,有些忐忑的伸出手臂,“我能抱抱你嗎?”
還不等大腦發出像樣的指令,她的身體就已經做了決定,埃拉納點了點頭,下一秒就被人摟在懷裡。
環抱她的力度輕柔到不舍得弄疼她,卻又那麼珍重,仿若她是一顆無價的瑰寶。
埃拉納忍住了迅速上湧的苦澀,小心翼翼的吸了口純白布料上的氣息,想把屬于媽媽的味道牢牢地記住。
而察覺到女孩舉動的弗吉尼亞,沒有推開她,更沒有呵斥,她隻是輕柔的在埃拉納耳邊叮囑:
“孩子,你要健康平安,幸福快樂的過好每一天!答應我,好嗎?”
“我會的。”
埃拉納緊抿着唇,将那聲沒出口的‘媽媽’,死死地壓在了喉嚨裡。
就像塊投入深海的石頭,掀不起一點波浪,所有無法言說的愛和思念,都隐沒在了風聲裡。
視線早就模糊了,埃拉納卻始終沒讓眼淚掉下來,似乎怕因此而錯過什麼。
她注視着弗吉尼亞進入閘口,潔白的裙角翩然遠去,直到再也找不到一點影子。
“該走了,艾拉。”
利諾比利攬着腳步有些不穩的瑞琪兒,眼神示意特琳薩也過去給她點支撐。?
其實根本無需她提醒,特琳薩已經主動上前試圖挽過小刺猬的手臂,卻抓了個空。
那頭柔順美麗的棕發,在半空利落的劃了道弧線,最後落在了挺直的背脊上,和以往的每一次那樣,不會被任何擊垮。
“主編好!”
“早啊,主編!”
“主編。”
這家位于對角巷北側的報社,外觀以沉穩大氣的深咖色磚牆為主調,給人堅定可靠的初印象。
偏偏内裡布局又處處透着反差,就跟他們的話事人一樣的表裡不一。
無處不在的綠植、永久定格的蝴蝶标本、代替了壁燈的螢火蟲袋……
難以想象,本該是最枯燥的地方,卻四處洋溢着俏皮和活力。
這就是橫空出世才滿三年的《星火》,也是近些年從霍格沃茨畢業的學生,搶破頭也想擠進的烏托邦。
因為在眼下人人自危的魔法界,這裡是除了學校外,唯一最安全的地方。
不止是因為它的創辦理念,沒跟任何一方扯上關系,不偏不倚、獨立且自由的為所有人發聲。
更因為《星火》的負責人是埃拉納·特納,一個憑借美貌聞名整個魔法界的年輕姑娘。
當然了,期待來這裡工作的,可不止是為了賞心悅目。
畢竟美貌隻是埃拉納最不值一提的優點,更重要的,她有足夠讓那兩位魔法師都看重的能力。
能把這間新興的報社打理得有聲有色,甚至日銷量甩掉《預言家日報》一大截,想也知道,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不過和埃拉納共事的人,都很清楚她的脾氣,寬和、親切,沒有架子。
任誰得到這樣一個領導,做夢都會笑出聲來,可她今天卻一反常态的疏離。
面對同事們的問候,埃拉納隻是輕微點頭,面色冷淡的快步走過他們,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今天是怎麼了?平時她也不這樣啊?”
“誰惹着她了?有這麼大的膽子招她?”
“估計是又被誰下了邀請信,沒完沒了的約談,誰都會煩的吧!他們也不嫌累——”
“真要到非選不可的地步,也是選鄧布利多校長啊!”聲音尖細的帕斯莫爾揚聲道。
顯然她還沒忘記還在學校時的領頭人。
“我倒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能寫自己想寫的,拍到最真實的戰争場面——雖然有時候活下來确實要靠點運氣……”
剛畢業的拉文克勞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我不想做為誰效命的奴隸,說得再好聽也是奴隸,我就想幹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咱們最好祈禱主編别倒下,靠着她,這間報社才能安穩。”
三位姑娘忽略掉身後的竊竊私語,跟緊埃拉納的腳步,快步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