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旻忽然問:“我可以相信你嗎?”
秦知淵有一瞬間的停頓,他認真地反問:“你願意信我嗎?”
不知道。方鶴旻的答案是不知道。
他自己願意無條件地信任秦知淵,但此時主動把似木放到研究所面前,于方鶴旻而言卻是一種賭博。他隻能賭這幾個月下來,他對秦知淵的判斷是正确的。
見方鶴旻沒有吭聲,秦知淵那邊已經在安排了,他敲了敲桌面,“我讓裡斯和隐去協助你,記得把位置發給我。”
方鶴旻回過神來,他站起身低頭看了眼,陳老闆菜園的門框已經煥然一新了,雜草被堆疊在一旁,走得很安詳。
“你為什麼不來?”
“我?”秦知淵說,“我很忙,要每天和研究所各路人馬勾心鬥角,暫時脫不開身。”
秦知淵這話看似随意,但卻若有似無地跟研究所拉開了距離,出奇地撫平了方鶴旻内心的焦躁。
秦知淵問:“那個小孩的名字是什麼?”
“似木。”
“你們先帶似木去休息室,我去給他申請一下通行執政。”
律執所裡摩肩接踵,方鶴旻拿着似木的身份信息,擠進了人群中。
研究所為了方便管控,上下城區之間設立了非常嚴格的通行限制。下城區的居民想要去上城區需要先在律執所裡申請一張通行執政,之後按照執政上給的時間區域,前往檢查室裡檢測身份信息,确認身份為人類以後工作人員會在通行執政裡蓋上健康證明,完成這些才能乘坐檢查室裡面的通天電梯前往上城區。
通行執政有效期為7天,健康證明有效期則離開檢查室便會被作廢。程序繁瑣且費時,但盡管如此,下城區由于芯腦人出現的頻率太頻繁,人人都陷在莫大的恐慌中,稍微有點能力的人都急着離開,申請通行執政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狹窄的律執所都快被擠炸了。
門口挂着擴音喇叭,重複地播放着“請勿推搡!跟随——他爹的誰擠老娘,都跟随指引排隊!”
“诶!那邊那個黑長卷毛紅衣服的!你往哪走呢?排隊啊!”中央位置坐在指揮高凳上管理秩序的工作人員喊得聲音都快啞了,他崩潰地抹了把臉上的汗,從一旁的置物籃裡拿出水瓶喝水。
方鶴旻排在人群中,優勢的身高讓他一眼就看見了工作人員喊的那個到處亂走的紅衣服。
那男人低着頭,被叫了以後就畏畏縮縮地往隊尾走去。本就排了許久隊伍的人群有人不滿地伸手推了他一把,男人往前踉跄着跌去。他的動作在常人看來似乎沒什麼不對勁,但方鶴旻卻在那瞬間皺起眉。
“喂!你張望什麼,前面人都走——”
排在方鶴旻身後的中年人話沒說完便被一聲凄厲的慘叫打斷,婦人尖銳的叫聲響徹整個律政所。
方鶴旻被中年人拉走了注意力,慘叫聲響起的時候悲劇已然發生。
剛才的紅衣男忽然暴起,倒下的時候一爪刺穿了隊伍中安靜跟在自己媽媽身邊的小男孩,他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這一切發生的速度都很快,喝着水的秩序管理員趕忙放下他那阻擋視線的巨大水瓶往聲源處看去,這一看,還沒咽下的一大口水“噗”地全噴了出來。
發生狀況的地方已是血糊一片,他嗆得滿臉通紅,拔出槍呼叫着救援就跳下了指揮凳。
一開始攢動的人群還沒明白什麼情況,但很快驚懼叫聲便由事發中心點向外圍擴去,人群推搡着逃開。
轉瞬間那塊地方便空了出來,隻留下最開始尖叫的婦人跪坐在地上大哭,“這是什麼!!你在幹什麼啊?!你在幹什麼!!放開我的孩子!”
紅衣男的手還沒從小孩的胸口中拔出去,他甩了兩下早已沒了聲息的孩子,大笑着:“好玩!哈哈哈哈哈好玩!”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的孩子!”婦人死死挂在紅衣男的身上瘋狂捶打着他的手,“放開他啊放開他!!!”
“讓讓!都先出去,嗎的快讓路!”
“疏散人群——!疏散人群!”
律政所亂成一團,救援被擋着過不去,逐漸失去秩序的律政所像鬼怪,張牙舞爪地扒住了方鶴旻的大腦,眩暈湧了上來。
崩壞的實驗地和眼前的場景重疊,方鶴旻搖搖晃晃地擠到指揮凳旁,他用力一錘太陽穴的位置,似乎是想把尖銳的刺痛和混亂的記憶通通剔除出去。
緊接着方鶴旻抓住指揮凳翻了上去,他蹲在處于高位的指揮凳上,像獵豹盯上了他的獵物一般緊盯着空地上殘忍玩弄人類屍體的芯腦人,周圍的人甚至還沒看清方鶴旻的動作,他便以強悍的跳躍能力閃電般飛撲向紅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