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不大,浴簾被拉上,明顯有人正躲在浴缸裡伺機而動。
在聞迹扯開浴簾的瞬間,浴缸深處的人發出如野獸般低吼聲,這是本能中對同類的警告。
鋪天蓋地的松木味襲向聞迹,然而聞迹卻好似感受不到這些信息素一般,冷眼看着蜷縮在浴缸裡的困獸。
此時陳楚墨滿眼通紅,左腕上許多道重疊的咬痕,此時還在不住往外滲血,最深的地方幾乎能夠看到腕骨,不過好在沒有咬破動脈,血緩緩滲出來,暫時還未危及生命。
ALPHA的犬齒抵在手腕邊,在看到聞迹的那瞬,他張嘴毫不猶豫地就咬了下去。
聞迹現在知道為什麼他們兩個人待在一起十七分鐘都沒有結合。
聞迹速度極快,在陳楚墨還沒有咬上手腕之前,他先用手掐住了陳楚墨的下颌。ALPHA的咬合力極強,陳楚墨的動作又狠又快,如果這一下咬實了,陳楚墨的骨頭可能會碎裂,若是不小心咬破動脈,很可能沒有足夠的時間能夠送去醫院。
陳楚墨的犬齒抵在聞迹的虎口處,尖銳的犬齒刺破了肌膚,帶着信息素的血液向外滲出。
聞迹輕啧:“以後得申請加個嚼子……”
陳楚墨本來是一隻狂獸,在嗅到聞迹的信息素之後好似被狠狠踩住了尾巴,身體開始因恐懼而顫抖,原本兇狠的目光變得渙散,像是見到了天敵一般将眼睛藏在手臂之後。
在這麼狹小的地方對付一個易感期的ALPHA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陳楚墨态度變化的刹那,聞迹便松開了鉗制住他下颌的手,十分粗暴地将他從浴缸裡拽出來。
考慮到陳楚墨手腕上極深的傷口,聞迹狠劈在他的側頸将他敲暈,給陷入昏迷還在躁動不安的ALPHA注射了抑制劑。
聞迹時時觀察着信息素的變化,第一針抑制劑下去信息素并沒有緩和下來。他略一蹙眉,手下陳楚墨的高熱依舊未退,聞迹按照最大安全計量又給陳楚墨補了兩針,這才嗅到信息素略有緩和。
當聞迹提着昏迷過去的陳楚墨推開浴室門的時候,剛好看到宋清一拽着沈舒安的腿将他往外拖去,期間沈舒安的頭甚至還數次撞在了桌腳床腳。
聞迹看着臉上沾着血、留下長長一道拖行血痕的沈舒安,不知道的還以為那些血都是宋清一磕出來的。
“你可以等二隊噴灑中和劑之後将人帶走。”
宋清一聞言立即放手,沈舒安的腿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下次一定注意。”
兩個人的信息素強度都不算高,使用過抑制劑之後信息素已經開始慢慢消減,二隊的人很快就處理好現場,随後将人送去執法局。
臨走之前,宋清一有些在意牆角碎了一地的玻璃片,雖然知道二隊會清理現場收集證據,但他還是專門跑去和二隊隊員要了證物袋裝好碎片。
這一次的任務輕松得令宋清一覺得有些意外,正如聞迹一開始誘騙他來執法局時候說的那樣,陷入結合熱的OMEGA根本就是放在砧闆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來的路上風馳電掣,回去的路上慢慢悠悠。
翟秋摘下面具,歎道:“今晚要加班了。”
“加班”這兩個字刺戳着宋清一的神經,肚子也配合着這般凄涼的場景叫了起來。
翟秋打開手機:“小黑,想吃什麼,今天秋姐請你。”
宋清一眉頭抽動,他對待工作認真與讨厭加班并不沖突:“我想回家吃。”
聞迹輕笑:“先回局裡吃飯,如果沒什麼情況的話通知家屬明天來領人。”
翟秋與宋清一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對加班的無奈,而且這滿地的血,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什麼情況的”的樣子。
這通預電話感如果是OMEGA打的,那多半就是闆上釘釘的OMEGA侵害罪,但如果這通電話是一個與易感期抗衡十七分鐘的ALPHA打來的,那其中必定有更深層的緣由。
宋清一後知後覺道:“話說我們的職責到底是什麼,有犯罪嫌疑的是我們抓,預感電話是我們來響應,審訊工作我們來進行,但是現場又不歸我們調查,我們這個職責稍微有點複雜啊……”
翟秋悶笑一聲:“我們的職責的确比較複雜,但我們執法隊有個非官方稱号,比較能夠概括我們的工作。”
聞迹舌尖抵過犬齒,眼睛掃過虎口上的血迹,信息素混合着血液,在肌膚上凝固成褐色血斑。
翟秋繼續說道:“有些人稱呼我們為信息素監管大隊。”
“簡單來說,就是和信息素相關的事件,基本都由我們來調查。”
宋清一不由陷入沉默。他想起了很多他曾經經手過的案件,那些白紙黑字上血淋淋的印章如此醒目而刺眼,直到現在都難以忘記。
最終這些刺眼的文字化為一張張扭曲的面龐,融化變形成陌生又熟悉的笑容,像一根釘子般死死紮進心口。
疤痕之下膿瘡湧動,傷口從未愈合。
“宋清一?”
宋清一蓦然清醒,入目的是半張臉都隐沒于黑暗的聞迹,然而他的眼睛一如長夜之中的幽火,從未熄滅。
“想什麼呢?”
宋清一垂眸輕歎:“在想吃什麼。”
聞迹沒信,卻也沒有再問,隻道:“吃點蛋白質和甜食,明天的一萬米你還得跑。”
宋清一:“……”
……
晚上八點多,周清晖陷在沙發裡看着電視,卻一直都覺得心神不甯。
他不時看一眼手機,猶豫幾次都沒有給陳楚墨打電話。
“他好久沒見長輩,聊的時間比較久也是能夠理解的……”
差不多又過了半個小時,周清晖接到了陳楚墨爸爸的電話。
他撐起笑容:“喂,叔叔?”
然而那邊卻傳來了啜泣聲,陳楚墨的爸爸一直沒說話,半晌後才響起了他父親的聲音。
“清晖,小墨現在在執法局,他易感了,你快……你快過來看看……”
今早離别前說的那些玩笑話仿佛還在耳邊,他心中驟然絞痛,電話從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周清晖臉上一片蒼白,他是不是要失去他的陳楚墨了……
“清晖!”
“清晖……”
碎裂的手機屏幕幾次閃爍,最終還是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