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迹又撥了第二個過去,還是沒接。
聞迹打開執法局内部軟件,輸入編号密碼後,第十一區的地圖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代表着宋清一的小紅點不偏不倚地落在第十一區福利院上。
聞迹想起之前打趣過宋清一的話,沒想到翟秋真把人抓去了福利院。
此時宋清一正系着帶花邊的粉色圍裙,抱着滿滿一箱書籍往三樓的圖書閱覽室而去。
今天他們恰好遇到了捐贈日,不少區民捐贈了書和衣服,OMEGA志願者們去整理衣服一類的物資,幫孩子們換洗衣物和床單,ALPHA和BETA則負責書籍類和大件物資的整理工作。
眼見着葉澤明一人抗兩箱書,上下樓如履平地,喘着粗氣的宋清一想他以前體育課成績其實一直都不錯,雖然工作消磨了很多健康和精力,但總體來說底子還可以。可現在他跑了一周的一萬米,做了一周的體能訓練,然而他依舊毫無進步,十分弱雞。
宋清一心中默默安慰自己,這是基因的力量,新世紀的人類體質比他好這很正常。
“小黑,過來整理書架!”
宋清一才走到樓梯間就聽到葉澤明的聲音,他深吸一口氣,裝作聽不見。
就這麼忙活了一上午,宋清一發現他這個輪休的勞累程度和平時跑完一萬米的勞累程度不相上下,在福利院裡也沒遇到他想象中的溫馨場景。
他坐着喘口氣,遙遙就望見翟秋身後跟着一串小蘿蔔頭,叽叽喳喳地喊着“秋姐”。
翟秋也看到了半死不活的宋清一,向身邊一個鍋蓋頭的小朋友指着他正說話。
小鍋蓋頭蹦蹦跳跳跑過來,聲音又軟又甜,隻是說的話就沒那麼讨喜了:“黑哥哥,秋姐讓你不要偷懶了,過來陪我們玩。”
宋清一眉頭一跳,起身摸摸小鍋蓋頭:“叫一哥。”
小鍋蓋頭愣了一下,又軟軟喊了一聲:“黑哥哥。”
宋清一想捏死翟秋的心都有了,對比了一下懸殊的武力值隻得作罷,最後又掙紮了一下:“那叫清哥。”
小鍋蓋頭這一次好像反應過來了,終于叫了一聲:“清哥。”
宋清一牽着小鍋蓋頭去找翟秋,才走近,就聽翟秋囑咐身邊的小蘿蔔頭們:“快喊哥哥。”
一衆小蘿蔔頭以參差不齊的聲音喊道:“黑哥哥好!”
宋清一木着臉看着翟秋:“你今天是不是忘記吃藥了!”
宋清一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給這些小孩子講故事,喂他們吃飯,才有半數的小孩改口喊他“清哥”。
差不多下午五點鐘,小孩們全被福利院老師趕去新布置好的圖書室,宋清一才有了喘息的時間,他癱在椅子上,片刻不想挪動。
“福利院的志願工作沒有想象中那麼輕松吧。”
翟秋的聲音如鬼魅般在耳邊響起,宋清一既沒有被吓到也不覺得意外。
随後又聽葉澤明說道:“是沒有那麼輕松,我覺得出去抓人要比這工作輕松多了。”
宋清一這次才終于擡眼,葉澤明仿照着他的姿勢癱在椅子上,隻是他長手長腳的,椅子看着有點可憐無助且顫顫巍巍。
唐久和趙光衢一同走了過來:“我也好久沒來了,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趙光衢穿着粉色的花邊圍裙抱着一些剛曬好的衣服,宋清一腦子裡立馬跳出來一些不合時宜的畫面。
宋清一輕咳着移開眼睛,心想聞迹不來這志願工作着實可惜了:“這些孩子都很健全,怎麼會來到福利院呢?”
在宋清一“老舊”的觀念裡,福利院裡收養的孩子大多都是有殘缺,或者父母無力撫養丢棄的,但這裡的孩子們很活潑,福利院裡面還有對應不同年齡的學前教育班,看着更像是一個全日制的幼兒園。
此時他們都坐在福利院配套的小花園裡,翟秋擡頭就能看到閱讀室的窗口:“每個區的福利院都是經過委員會讨論特設的,這些孩子很多都是軍人的後代,沒有直系親屬的孩子就全部集中在福利院生活,等到了入學年齡,再由委員會資助進行學習。如果有條件合适的家庭,辦理領養手續之後也能被領養。”
翟秋正說着,之前那個小鍋蓋頭從窗戶裡露出半個頭,奮力擺手:“秋姐!清哥!”
翟秋笑着對他擺手,示意他繼續回去看書。
宋清一下意識學着翟秋對他擺手,口中低聲輕喃道:“軍人……”
唐久知道宋清一缺乏常識:“你看過第九洲地圖嗎?”見宋清一點頭,他繼續解釋,“二十三個行政區劃并不是由内到外的,第十一區外就是十四到十九區,六到十三區又設立在十一區内部,十一區被劃分為物流經濟區,有着一個承前啟後的作用。二十一到二十三區有大量軍隊駐守,很多孩子失去父母之後都會被移送十一區福利院。”
宋清一舉手:“我有個問題。”
唐久:“說。”
“十一區面積這麼大,我們執法隊怎麼響應這麼廣的區域?”
“分級響應和就近響應,我們實在趕不過去又出現了重大的事故,一般會就地執法。”
宋清一沒說話了,聞迹不久前和他說過就地執法意味着什麼。
宋清一拿出手機調出第九洲地圖,第九洲之外是黑壓壓一片,既沒有标注水道,也沒有标注山脈:“第九洲之外是什麼?”
宋清一看過第九洲的地圖無數次,他就是想從這個地圖裡找到點熟悉的影子,然而除了能确定這是同一片土地,他并不知道自己所踏着的土地在三千年前是哪一個地方。
他連丁點家的影子都尋不見。
趙光衢笑道:“這個問題我們誰也不知道,第九洲之外是輻射區,就連長期駐守外圍區的人都可能會遭受基因污染,但這個問題你可以問問老大,畢竟以前他以前就駐紮在第二十三區。”
孩子們的輕快的笑聲不時從樓層裡傳來,趙光衢以一種足夠輕緩的語調說出的事情,卻讓宋清一的脊背不住地發涼。
這裡的每一分輕松愉快,都是外圍的軍隊保護下來的,宋清一這時候才恍然有種世紀末廢土重建的真實感,這個城市是真正在骸骨之上建造起來的。
宋清一餘光看到前方有人走來,他恍惚擡頭看到聞迹,一時間竟認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幻想。
聞迹走到衆人面前,問道:“忙完沒,喝酒去。”
宋清一本想問聞迹怎麼知道他們在福利院,低頭瞅見了左腕上的手镯,沒趣地撇嘴。
此時晚霞漸起,宋清一恍然間有種聞迹披着朝霞而來的錯覺。
他又想起了那個被深埋許久的夢,忽然問道:“打麻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