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人類是神明手中最愚蠢的造物。
……
七月十一日,第十一區區醫院,住院部六樓601号病房,下午兩點半,晴天。
宋清一躺在病床上,左臂傳來隐隐的疼痛,聞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他右手單手持着手機,不是很熟練地操作着,還不等撥通聞迹的電話,便因為十分别扭的動作而掀翻了手機。
本來落到腿間便停住的手機因為宋清一過于緊張的動作又揚起一道漂亮的抛物線,“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宋清一看着屁股朝上的手機,恨不得給右手兩巴掌。
他本就暈暈乎乎的腦袋因為這一時的氣急,眼前出現一片黑暈,眼看着就要摔下床。
落在手臂的溫度讓眼前發黑的宋清一略一瑟縮,本能抗拒别人的靠近,雖然他一時沒能看到,卻知道此時扶着他的人不是聞迹。
待眼前黑暈散開時,眼前果然是沒有見過的面孔,是一個清瘦漂亮的姑娘,她有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手指的每一個骨節都漂亮得像是聚光燈下展出的雕塑。
宋清一先是看到了那隻手,才看到了那張白淨漂亮的臉龐。
這是宋清一第一次見到女性ALPHA。
宋清一隻能聞到信息素的淺淺香味,然而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她是ALPHA。
見宋清一回過神來,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機放到宋清一手中,對宋清一揚起一個内斂中的帶着些許疲倦的微笑:“看看有沒有摔壞。”
她的聲音很輕,然而并不含糊,像是換上新弦的小提琴,仍還有些青澀,但是也足夠清脆悅耳。
宋清一承認自己在某個時刻确實被她吸引着,然而這份吸引力在看到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後煙消雲散。
她注意到宋清一的目光,輕笑着在一旁坐下:“我的妻子在醫生的陪同下去做檢查,我在這裡等她。我叫蘭亭。”
她又一次向宋清一伸出那雙漂亮得如同雕塑的手。
宋清一看着這隻過分漂亮的手,沒想到看起來這麼具有藝術家憂郁氣質的女性會是個自來熟。
宋清一暫時沒從舊世紀的性别定式中跳脫出來,他很是拘謹地伸手回握住蘭亭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便越了界。
宋清一過于拘謹的态度卻讓蘭亭眉間的憂郁淡去幾分,她的手有點涼,和第一眼看到她的感覺是一樣的。
蘭亭收回手,笑着打趣道:“不用緊張,被你的ALPHA看到我會幫你解釋的。”
宋清一這時才恍然回過神來,在這個世界,雖然蘭亭的外表是憂郁漂亮的女人,然而她身為ALPHA才是更強勢的那一方,也才是更需要保持禮貌社交距離的那一方。
這種被别人小心照顧着的感覺讓宋清一喉頭不太适應地上下滾動,這種感覺太過于奇妙,這時候才終于察覺到BETA這個中立性别也不如他想象的那麼自由輕松。
這些繁雜的思緒隻耽擱了宋清一幾秒鐘,他勉力提起唇角,看向蘭亭:“你好,我叫宋清一。”
蘭亭輕靠在隔壁病床上,看她随意的姿勢與輕輕顫動的指尖,宋清一甚至懷疑如果不是在醫院,那她一定會抽煙。
蘭亭眼中是淺淺的笑意,雖然她的唇角隻有很小的一點弧度,但卻比此前輕快不少,就連落入宋清一鼻間的信息素都輕快許多。
她的心情變好了。
宋清一可以嗅出不同的心情與身體狀态,這是通過目前的兩次外出任務以及觀察聞迹的信息素得出的結論。
蘭亭輕撚指尖,忽然說道:“我妻子身體裡檢查出來有腫瘤,不知道良性還是惡性的。我們曾去二十三區旅遊過,我也做好了是惡性腫瘤的心理準備。”
宋清一不自然地往後挪了一點,用一點無關痛癢的小動作來緩解尴尬,如果不是在工作裡,他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和陌生人聊到這麼深入的話題。
但他做不到任由氣氛繼續尴尬下去,便又清了清嗓子,有些幹巴巴地應道:“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
蘭亭察覺出來他的緊張,略有些玩味地垂眸輕笑,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緊張的BETA,她還以為BETA畏懼ALPHA都是三流小說與電視劇裡才會有的情節,見他實在說不出話,便指着他的左臂問道:“那你這是怎麼弄的,骨折了嗎?”
宋清一低頭看着包着厚厚藥膏的手臂,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骨折,這個治療方法也是第一次見,他緊縮肌肉時能夠感覺到撕裂般的疼痛。
他輕歎一聲:“工作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傷。”
宋清一本來還以為蘭亭會繼續問他是做什麼工作的,然而蘭亭卻問了更私人的問題。
她說:“你的ALPHA去哪了?吃中午飯了嗎?”
宋清一呆滞一瞬,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蘭亭第二次提到“你的ALPHA”這句話,他搖搖頭:“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的……嗯,ALPHA……”
宋清一猜的不錯,蘭亭其實現在很想抽煙,但整個醫院都是禁煙區,她隻能輕撚指尖緩解喉嚨與内髒的幹渴。
她聽到宋清一的話略一點頭,明顯就沒有當真,因為宋清一身上有ALPHA的氣味。蘭亭沒見過這個ALPHA都知道他有多強烈的占有欲,就差在宋清一身體烙上名字。
一個BETA身上帶着如此濃郁的信息素還未出現不良反應,他們應該已經在一起不短的時間。
蘭亭沒把宋清一的話當真,看他略蹙的眉頭,指間也沒有婚戒,便以為他們小情侶之間鬧了點矛盾,陡然間想起了和妻子熱戀的時候,笑道: “還能争吵其實是一件好事,宋清一,你這個名字真有趣。”
還不等宋清一回應蘭亭,她又蓦然問道:“已經中午了,你不嫌棄的話我這裡有面包。”
“不用……”
“咕咕……”
宋清一本來想拒絕陌生人的投喂,但是不合時宜響起的聲音讓他的拒絕變得很是蒼白。
蘭亭沒有取笑宋清一,但她眼中笑意更盛,宋清一無奈的接過她遞來的面包。
“喲,這就吃上啦?”
宋清一承認在聽到聞迹聲音響起的時候,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虛,雖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
聞迹提着保溫盒站在床尾,目光落在兩人共同握着的面包上。
宋清一的手像是被燙了一下,兩人同時收手,面包落在了床上。
塑料外殼落下響起刺啦的聲音,宋清一現在想糊在臉上兩巴掌,他更心虛了,氣氛也更尴尬了。
蘭亭履行了此前的諾言,她擡起手表現出自己的無害,往病床靠去,拉開與宋清一的距離,笑着解釋道:“我是隔壁病床的親屬,在等你回來的時候聊了聊,我叫蘭亭。”
蘭亭嗅到了聞迹信息素的味道,不在易感期,冷靜而沉穩,卻帶着不容忽略的侵略意味,讓她都有些發怵,正是宋清一身上的信息素的來源。
宋清一拿起面包,跟着解釋道:“醒來沒見到你,餓了……”
不解釋還好,解釋完了宋清一更是想糊自己一巴掌,這搞得他好像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聞迹的事情一樣,但是他們兩個人明明就隻是上下級與普通的同事關系。
聞迹唇邊帶着一如既往的輕笑,他對蘭亭略一點頭:“聞迹。”
宋清一本還指望着聞迹這話唠能和蘭亭解釋一下他倆的關系,但是向來話多到聒噪的聞迹今天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蘭亭輕易就察覺到了聞迹的疏離,對宋清一輕輕擺手:“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我妻子。”
聞迹支起小桌子,将保溫盒放在宋清一面前,一葷兩素,看着都很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