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人類因無知而狂妄。
M:人類因無知而思考。
……
七月十七日,第十一區G區域物流運輸集裝中心,上午十點十三分,陰天。
人類聚集之處,有光鮮亮麗,就滋生陰暗腐朽。第十一區是物流經濟區,承擔着将外圍物資運輸到内部,将内部産品轉運到外圍的職能。但即使是管控十分嚴格的第九洲,走私的情況依舊屢禁不止,黑物流公司便是走私過程中的重要環節。
黑物流公司,指的是沒有在官方正式注冊過的公司,或者在注冊之後違法運送違禁品的物流公司。大部分的黑物流公司都隻是運一些外圍的農産品和礦石,或者為有錢人運一隻小小的寵物或一株得來不易的外圍植物。
在一衆黑物流公司中,運送違禁藥品的一類是第九洲的重點打擊對象,但是這樣的黑物流公司無論打壓多少個,大量黑市的藥品依舊還是能夠流入第九洲市場。
G區域是物流運輸集裝中心,這裡存在有大量的倉庫和集裝箱,普通人很容易就會在G區域裡迷路,很多黑物流公司如同蛀蟲一般藏在這些倉庫和集裝箱中,不等到被人打開那一日,便永遠無法察覺此處已經成為了他人的窩點。
黑物流公司流動性很強,他們像是将地下挖成迷宮的兔子,也像是藏在人性陰影裡的幽靈,看似無處不在,卻又難以尋見。
“他娘的,這信号怎麼斷斷續續的。”
在園區極深處,一塊已經被廢棄良久的倉庫區,忽然響起了粗犷的男聲。
“你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你這一說話我們都暴露了。”
率先說話的人戴着護目鏡和帽子,他叫大黑;後面說話的人戴着口罩,叫做老張。
幹黑物流這一行基本不用真實的姓名,也很少露臉,彼此大多稱呼一個代号。
大黑不屑地輕哼一聲,聳起油亮發光的鼻頭:“别說有沒人有能夠跟進來,就是跟進來我怎麼可能聞不到他們的味道。”
老張沒理會大黑,他今天心裡一直有些不安穩,繼續仔細觀察過每一個能藏人的角落,随後才說道:“你可别忘了還有BETA,如果來的是BETA你能聞得見個球。”
大黑臉上的不屑更深:“BETA?你在搞笑吧,别說BETA能不能跟上我們,就是跟得上也早就露餡了。”
老張見大黑如此不以為意也懶得再多說些什麼,隻報了一串數據:“今年軍校招收的BETA比去年多了13%,我們以後要面對的BETA隻會越來越多。”
大黑走了一路,帶着護目鏡隻覺得憋悶,他扯開護目鏡,露出兇狠陰鸷的一雙眼:“這些ALPHA真是越來越廢物。軍校?我也是那些狗屁軍校出來的,有錢有勢的都去軍校鍍金,然後進到内圍的執法隊和藥監隊,沒權沒勢的就全部去守第二十三區,有沒有命是一回事,得了輻射病還不如直接去死。”
老張聽大黑說到這一步便不再開口相勸,他知道大黑對軍方、對委員會一直很有意見,但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又剛好有點本領,誰又會想來黑物流公司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
老張最後還是一直警戒着,大黑走到八号倉面前扯出一塊地磚,露出一個密碼鍵盤,輸入密碼之後,八号倉破朽的倉門緩緩滑開,大黑将地磚放回去,又用沙石灰塵将地磚縫隙填滿。
大黑率先走進八号倉,老張斷後。
大黑打趣道:“你還真是謹慎,都多少年了還這樣,你也不累。”
老張等到倉門阖上才摘下口罩:“舊世紀有一句話說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
大黑哈哈大笑:“船?現在哪來的船,所有的船都他媽被埋在地下,或者被那個從沒見過的海洋咬碎了,連個渣都不留給你。”
八号倉外部看起來破舊,裡面卻是被精心改建過的,大黑嗓門向來很大,但隻要進入到八号倉,他的聲音便不會透出去分毫。
老鼠早就聽見兩個人的聲音,他從帶着雪花片的電腦屏幕前擡頭:“你們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聯系一下,我這邊好幫你們看看有沒有緝私隊的人。”
老張卸下身上裝備,雖然天氣陰沉,但是外面卻熱得要命,進到八号倉才能好好喘口氣:“前幾天那個沉浸公司的地行軌不是出了問題嗎,據說為了挽回他們在民衆和委員會心裡的地位,準備開始檢查所有的通訊基站,免費更換老舊零件。”
老鼠打開手機,等了小三分鐘才加載出來一條消息:“還真是,第十一區開始清查了,說是什麼物流區大部分都是流動的工作人員,所以先從物流區開始。”
大黑一回來就倒在一個破布沙發上,頗為嫌棄地問道:“都這麼久了,什麼時候把這破玩意兒給換掉。”
老鼠擡頭瞥了一眼那個髒兮兮的沙發:“你暫時先将就着吧,老狼說過幾天我們就要換據點了。”
老張從早上起來還沒有吃過早飯,他正翻着角落裡那堆速食面,聞言忽而擡頭:“這裡不安全了嗎?”
老鼠一邊想着辦法提速,一邊應道:“暫時還安全,我就說我們應該搞個閉路電視,就算外面的基站被炸了也和我們沒有關系。”
大黑冷笑一聲,嘲諷道:“先不說那設備有多難弄到手,我們換據點是帶着設備一起走還是丢了不用了?”
老鼠嘟哝一句:“我就是想想嘛,你看今天一天網絡都不好,今天下午還有孟子墨的巡演直播來的。”
老鼠是個長相普通的BETA,在沒來黑物流企業之前在網絡公司當程序員,是孟子墨的忠實粉絲,當年為了購買孟子墨的各種周邊欠下了錢,為了賺快錢才加入了黑物流公司。這份工作有好有壞,好的一面是他終于有錢去集齊所有周邊,壞的一面是這份工作總在頻繁換工作場所,而且還要和一個ALPHA至上主義的傻逼一起共事。
果然在老鼠說完這句話後,大黑轉頭冷眼看着他:“我就說BETA能有什麼出息,每天就看OMEGA在屏幕上扭屁股,那種OMEGA對着什麼人都能笑出來,怕也是對着什麼人都能張開腿。”
老鼠忽地起身,大黑罵他就算了,但他不準大黑罵孟子墨:“你有病啊,張嘴就罵,孟子墨礙着你什麼事了……”
“老狼來了。”
老鼠平日裡看着雖然慫,也不怎麼搭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大黑,但他要是真慫,就不敢欠那麼多錢,也不敢在這裡幹這麼多年了。
老張見大黑從沙發上跳起來準備去收拾老鼠,聽老張不痛不癢地說了這麼一句,大黑瞅了他一眼:“你别總拿老狼壓我,八成又在……”
“八成什麼?”
大黑僵在原地,回頭看到剛從外面回來的老狼。
老狼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的核心,是個不到四十的ALPHA,他在走私這一塊幹了很多年,手下的人來來去去,隻有“老狼”這個名字依舊屹立不倒。
老張見到老狼,對他略一點頭,問道:“不是說這裡還挺安全的,怎麼又想着要搬。”
自從老狼出現,此前的硝煙頓時消散,老黑也斂了滿臉的不滿,臉色變得陰沉許多。
老狼身量極高,渾身肌肉鼓脹,那是用無數戰鬥鑄造的身軀,上面遍布昭示着勝利的疤痕。老狼進門之後摘下面罩,露出一雙沉穩幽暗的雙眼,他如同輻射區裡藏在叢林裡的野狼,等着将獵物的咽喉生生咬碎。
老狼走到老鼠旁邊,大黑見到老鼠奸詐的笑容,這才明白老鼠為什麼敢和他叫闆。雖然網絡出現了延遲,但老鼠還是提前在監控裡看到了老狼,他知道隻要老狼在,他的腦袋就能在脖子上待得安穩,不會被自己扭斷。
大黑咬緊了牙,看向老鼠的目光仿佛牙上淬毒的蛇。
老張雖然一直默不作聲,但他一直都在默默觀察老鼠和大黑。這兩人積怨已久,老鼠這人也就膽子小點,大黑過于自負又難以管控,或許在更換據點的期間剛好可以讓老狼考慮一下換“快遞員”的事情。
老狼讓老鼠把園區的地圖調出來,他看了一回兒說道:“我們這半年來接觸到了違禁藥物運送,雖然利潤客觀,但我今天去了解情況,第九區出了幾次因為違禁藥物鬧出來的案件,緝私隊已經是個麻煩,現在我們身後或許還引上了執法隊和藥監隊。”
大黑冷哼一聲:“緝私隊都拿我們沒辦法,藥監隊也都是些草包,執法隊平日裡都應付一些小打小鬧的事情,我看倒是不用這麼緊張。”
老狼擡眼看着大黑,大黑後脊一涼,讷讷轉頭不再說話。這個世界上能讓大黑心服口服的人不多,老狼就是其中之一。
老狼原本不打算說,但見大黑這麼不服管教,這才說道:“大家都知道第九區的藥監隊和第十一區的緝私隊厲害,但也不能忽視執法隊的那群人,裡面有不少從二十三區退下來的軍人,不一定比我們就差。”
老狼看大黑的還是不服氣,但也沒有繼續說教,敲打一次就夠了。他轉而看向老張,問道:“今天送貨順利嗎?”
老張搖頭:“之前都是老舊居民區,這一次送的B區域的精品公寓樓,不說那裡有多少攝像頭,我們這樣的人出現在那裡也很可疑,所以讓一個清潔員幫着送貨,他是個BETA,也沒看到我們的樣子。”
雖然處理得很好,但老狼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笑意:“一會兒你們去‘信箱’取錢,我和老鼠善後,這一次之後不再接‘W’的單子。你們先找個地方落腳,新的據點建立後我會來找你們。”
忽然聽到“刺啦”一聲,老鼠的電腦屏幕開始閃爍,機械發出惱人的白噪音。
老鼠迎上老狼的目光,說道:“外面在檢查通訊基站呢。”
卻見老狼忽然臉色一變,他一把将設備推倒踩碎,轉身怒喝:“快走!”
老狼的嗅覺并不遲鈍,但他還是比優秀的獵手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