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會發生什麼?
當刀鈴作響,微弱的靈力驚醒了沉睡的白鴿,它繼續它的使命,飛向刀劍身邊,傳達歸去的信息。
“原來如此,那裡的據點回不去了。”
壓切長谷部開啟傳送,再次逃入浩瀚未知的時空之中。
——直播結束。
一期一振沒想到這位龜甲貞宗會做飯,而且防止意外發生,不允許他們幫忙。
本來以為能躲避一夜風暴就已經很好了,沒想到還能吃到熱騰騰的咖喱。
“好吃。”物吉嘗了一口,笑容在臉上融化,誇贊哥哥的廚藝好。
龜甲并不領情,為其他人分發食物:“不過是隻用加熱的半成品,能填飽肚子就行。”
“一人一碗,沒有更多的。”
山鳥毛和小烏丸爽快地道謝,骨喰和太鼓鐘估計被剛才的威脅震懾到了,情緒不高,一口一口吃得很慢。
食物、水、木柴、衣服,這裡的後勤儲備很全,雖然龜甲聲稱是臨時庇護所,但看迹象他應該是定期在這裡居住。是一人嗎?還是不同的刀輪流使用?
太鼓鐘貞宗味同嚼蠟地将咖喱吞下去,思緒突然被物吉的聲音打斷。
“那是菊花茶嗎?”
金發的少年指着櫃子的一角,隐約可以看見茶包的一角。
“是的。”
“是本丸的刀自制的嗎——可以喝嗎?”
物吉無辜地笑着,像是單純地口渴,又像是仗着傷員的身份柔和地試探。
龜甲聞言起身,打開櫃門:“可以,不過存貨不多,所以隻能喝一包。”
“好的~”
太鼓鐘願稱物吉為勇士,物吉本人卻沒有多少害怕的心理。哥哥不僅救了自己,而且為自己做了飯,這就夠了。他認定龜甲不是壞人。
他們本丸也是有龜甲的。主人認為龜甲太過熱情,思維有些異于常人,戰鬥上比較靠譜,所以奇怪的要求也會作為獎勵答應他。但在貞宗的弟弟眼裡,其他同僚的眼裡,可能會描繪不一樣的龜甲貞宗。他對于主人之外的人和事少有情緒波動,舉止高潔沉穩,是名副其實的如菊般高雅的青年。
是的,龜甲貞宗是一個清淡的人。不争不搶,約束自己卻不幹涉他人,對待自己的弟弟也推崇着自由的方針,讓他們不要被貞宗之名束縛,活出自己就好。“[貞宗]這樣的束縛太過無趣。”他是這麼說的。
和随和不同,他的态度甚至稱得上冷淡,他并不是真的柔軟,他隻是并不在意而已。
所以對于真正在意的東西,才會執着得可怕。
就算是這個龜甲貞宗,除去他可怖的殺氣和壓力之外,他始終應對得溫和有禮,不曾惡言相向,笑容優雅得體。
一個茶包泡出了七杯茶,茶味不濃,隻留下淺淡的香氣。物吉将茶杯遞給一期一振時,二人交換着眼神,都想到了直播中那把骨喰提到的菊花茶。
仿佛熱氣消融了隔閡,飽餐之後,衆人氣氛稍顯緩和,小烏丸捧着茶杯語氣自然:“龜甲殿眼睛很好,是先天的嗎?”就像是老人飯後拉家常。
即使他明知就算翻遍了所有古籍,也不會找到任何龜甲貞宗和眼睛有關的轶聞。那麼隻有可能是……“是後天的。”龜甲回答道。
“嚯嚯,莫非是審神者大人眼睛很好,能如烏鴉般眼觀千裡,辨析萬物。”
“不。”龜甲像是想起了她的樣子,眉眼變得溫柔,“她的眼睛并不好。還因為常常熬夜看文件,配了一副眼鏡。”
“不過沒關系。”
他的笑意在嘴角蔓延。
“如果主人大人的眼睛看不見了,就把我的眼睛給她。”
“如果主人大人的腿腳走不動了,就由我抱着她去任何地方。”
火光微醺,為那灰色的瞳孔點上一抹紅,他捧着臉,神情洋溢幸福。
屋内霎時沉默下來,誰都沒有先開口,體溫漸漸冷下來,連柴火也燒不暖。
或許,是尴尬吧。
一期一振後知後覺地敲擊掌心:“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病嬌嗎?”
“一期哥……”骨喰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你從哪裡知道這個詞的。”
“主人閱讀的話本裡寫了相關的東西,是這個用法沒錯吧。”
“用倒是用對了。”
“沒想到【九十九春夜】大人還看病嬌小說!”
九十九春夜并非真名,而是一期一振的審神者的代号。骨喰曾經在演練場見過一面那位大人,身穿華服,氣質高貴,完全是世家貴族的大小姐。
“我以為【春夜】大人會喜歡歌牌、茶道、古筝這樣高雅的愛好。”
一期難得捂嘴笑了出來:“和你的想象不符還真是抱歉。我家的姬君喜愛薯片和漢堡,平時最愛看的是漫畫和小說。”
同在一個本丸的骨喰、物吉和太鼓鐘都受到了不小的沖擊,小烏丸沒有見過春夜,倒是也樂呵呵的。
“小輩就是應該這樣歡笑玩樂,我家的孩子也是活潑得很,在夏天眼饞雪景,就用靈力下了一場雪,拉着為父打雪仗打了一晚。”
山鳥毛也樂意聽這樣的趣事,像喝燒酒一樣淺啄了一口茶水,回味無窮。
“所以,病嬌是什麼意思?”龜甲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情。比起笑容優雅殺氣四溢的樣子,這樣的他平易近人許多。
“被某樣事物強烈吸引無法自拔的人?”一期斟酌着措辭,“對某一個人産生病态的執念,做出任何手段将其占為己有為止,大概是這樣。”
骨喰細細補充,如數家珍:“比如綁架、囚禁、跟蹤、得不到就毀掉。”
看來萬花的閱讀量也不少。
龜甲陷入沉思:“可是我并不希望主人大人難過,或是受傷……”
他一轉話鋒,雙眼迸發出駭人的光亮:“不如說,我希望主人大人綁架、囚禁、跟蹤、毀掉我!”
那就屬于十八X的領域了。骨喰很讀空氣地沒有說出口。
衆刀劍這一夜聊得很是開懷,談笑之中風靜雲散,連天亮也沒有發覺。
“所以,你認為你的本丸幸福嗎?”骨喰在臨行前問龜甲。
粉發青年側眸一乜,鏡片下眸光閃爍:“啊,那個時候啊。我隻是在想怎麼回答,對主人大人最有利而已。”
“現在想好了?”
“我還是不回答了。”他笑着回答。
“諸君隻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真相,那麼,我便無話可說了。”
送還了通訊器和其他物品,龜甲隻送到了木屋門口。下山路依然是小烏丸斷後,日本刀之父回首,像是放心不下孩子的父親一般。
“看天色快要下雨了,希望你們能早點到家。”
“孩子,你會回家嗎?”小烏丸問。
他終究是異常的刀劍,是一把無主的龜甲貞宗。
青年立如玉竹,笑容不改分毫:“我要想回去,随時能回去。”
出了山路,踏出最後一段台階,道路盡數消失,巡邏五隊回到了戰場,時空帶已然是風暴過境後的狼藉一片,頗有末日的荒涼。
通訊器響了起來。兩個信号同時接了進來,官方的和主人的。
骨喰接通了總部的聯絡,彙報工作,太鼓鐘則立刻回應了萬花的通信。
“主人!”
“嗚啊啊啊啊小貞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裡,我馬上來接你們——”
“等等等等!”太鼓鐘連忙叫停,“我們都沒事,不用擔心。主人你還記不記得送我的那塊寶石。”
“嗯?”
“平時沒有靈力隻是普通的石頭,要是我這邊發信号就可以定位的那個?”
“對對對,我偷偷藏在目标的木屋裡了,主人你可以開定位啊!”
“OK,你們别自己莽啊!記得等總部的增援。”
一期吃了一驚:“你是什麼時候……”受到威脅,被發現一次,居然還敢做出放定位器的大膽之舉。
太鼓鐘露出狡黠的笑容,雙眼盈盈如明玉:“他背對我們取茶包的時候,我丢進了火堆裡。縱使他眼睛好到能觀察到光線,火焰每分每秒都在燃燒,光線在不停地變化,他無法從眼花缭亂的光影中捕捉差異。”
不如說,因為信息過于龐雜,反被視力所害。
“嘿,不斷嘗試直至成功才夠華麗吧!”
這就是太鼓鐘貞宗,一把華麗至極的刀。
巡邏五隊順着定位來到了完全相反方向的另一座山丘,符咒是在空間内傳送的符咒,掩人耳目,一切都聯系了起來。政府的支援部隊到達的第一時間将山團團圍住,封鎖了所有的出路。
“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說到底還是哥哥太固執,不肯配合我們。”他握緊了拳頭,眼神堅定,“那麼好的哥哥,我不想看見他在戰場之外孤獨地消散。”
山林植被茂密,又沒有平坦的道路,他們走到山頂費了一些功夫。注視着自己的位置離定位的紅點越來越近,太鼓鐘心潮澎湃,呼吸都壓到了最低。
一步,兩步。
終于,白點與紅點重合。
太鼓鐘擡頭望向四周,空無一物。
這是一座荒山,沒有山路,更沒有木屋。
隻留灰燼中,寶石熠熠生輝。
線索,斷了。
雨幕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