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岚笑着朝他說:“可别又被你找到理由偷懶不去晨練。”
顧成伍回過頭沖她做了個鬼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顧岚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了墨麒麟極為不滿的響鼻聲,下一秒就是“撲通”一聲栽進雪裡的動靜。
她快步走了過去,見到仰面躺在雪地裡摔得龇牙咧嘴的顧成伍,“認得我是誰不?”
“阿姐……”顧成伍揉了揉後腦勺,又倒回了雪堆裡。
“阿姐問你個事兒,”顧岚彎身蹲在了他面前,“你對于阿淮了解多少?”
“怎麼又是他?”顧成伍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怎麼樣我怎麼清楚?”
顧岚收斂了笑意,“你們關系不好?”
顧成伍遲疑片刻,說:“不是好不好的,他那個人難相處得很,我懶得理他。”
“行吧。”顧岚沒有多問,她站了起來,一手牽住了缰繩,“還想騎馬嗎?”
“想!”
年後的第一天,來練武場的孩子不到半數,連顧成伍都尋了理由在家裡躲懶。
顧淮拿着竹帚清掃完練武場裡的積雪,便開始了訓練。他雙手持劍,對準面前的木樁,劍刃劈砍在樁子上發出清脆而有力的聲響。他一直重複着,直至握劍的掌心發麻,晃神的瞬間,他突然在練武場的大門前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顧岚抱手站在門前的陰影處,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顧淮放下了劍,擦了擦額頭的汗,朝她颔首示意,就見顧岚擡步朝他走了過來。
“練了多長時間?”顧岚停在了木樁前,隔着那樁子上坑坑窪窪的痕迹,朝顧淮問道。
“有半年了。”
“再試試。”
顧淮不解,但還是照着顧岚的話,擡起了劍,劈向了眼前的木樁,落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刀痕。
顧岚指腹擦過那一道劍痕,看向顧淮,“揮劍的時候,你腦中在想什麼?”
“是在想着師傅教授的身法,還是面前的獵物,還是……隻是因為我叫你做了。”
顧淮一時怔愣,他看了看顧岚,毫無疑問那一劍是因為顧岚開口,但這對他來說并沒有多少區别。
“即使你不開口說,我也會接着練。”
“自然。”顧岚笑了笑,朝顧淮伸出手,接過了他手中的劍。
“人是受思想驅動的生物,每做一件行為,必然是出自目的的驅使。這裡的孩子都與你年歲相仿,是該在家中享盡寵愛的年紀,卻在練武場上風吹日曬,日日苦練,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有的家中貧苦,想練就一身本領得以維生;有的想成為将士,馳騁沙場建功立業。不說别人,你知道成伍在這裡是因為什麼嗎?”
“……是父親的意思?”顧淮試着回答。
“是他争取來的。”顧岚眼中帶上了幾分柔和,“成伍從小就喜歡書畫,但如今兩國交戰仍未平息,百姓仍在水深火熱之中,在父親看來有這樣的喜好過于累贅。但他據理力争,最後選擇來了練武場。成伍從來都不喜這些舞槍弄劍的招式,但在這裡每日的勤學苦練,換來了他房間裡那張可以自在畫畫的書桌。”
“阿淮,我不知道你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中成長的,從來到這裡之後,你好像從來沒有想過要通過自己的意志來做些什麼。你的環境教會了你如何生存,如何保全自己,可從來沒有人教過你自由。”
顧淮眼底一顫,那張烈火當中的書信瞬間灼痛了他的雙眼。
——“和顧将軍走吧,奔赴我們都盼望的自由。”
“該怎麼做?”顧淮擡頭看向面前的女子。
“你要自己去尋,尋到這柄劍真正所指的方向。”顧岚單手持劍,對準了面前的木樁,風吹亂了她的發絲,但她的眼神卻無比堅定,“與其去被動的接受,不如将攻勢放在自己手中。如果此刻敵人就在面前,不抱着為了保護什麼而戰的想法,就會陷在泥潭中再也無法前行。”
“往前走,就意味着要斬下敵人的頭顱。”
話音剛落,劍刃閃着寒光襲向木樁,顧淮隻覺一陣風過,面前的木樁頓時被斬成兩半,斷開的殘屑瞬間飛出了視線。顧岚的眼眸如同手中那一柄寒刃,在獵獵冬風之中,擊碎了他牢籠之外包裹的所有從容不迫。
他,想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