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城,邱業執都好像生怕安禾會丢下他一樣,每一步都緊緊地跟着。安禾實在有些受不了,便随口問道:“邱大人為什麼要來武陵城?是在找什麼東西嗎?”
“……”邱業執腳步頓了一下,他張了幾次口,似乎都在猶疑不定要不要說出口。
安禾狀似不滿的歎了口氣,“大人不願說也罷,屬下不強求。”
“不、不!我說!”
邱業執立刻從身上掏出一塊小盒,他哆哆嗦嗦的把盒子遞給了安禾。
安禾打開,便看到了裡面紅色結晶的碎渣,他神色一變,擡頭緊盯着邱業執,“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邱業執飛快的搖了搖頭,不自覺朝後退了兩步。
“那為什麼在找它?”安禾步步緊逼,眸光陰冷,“你最好說實話。”
邱業執雙腿一軟便又要攤下,被安禾扯着領子拽了起來,“我、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要找這東西,是、是——”
“是誰?”
邱業執眼一閉心一橫,低吼道:“是榮親王!我真的不知道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榮親王隻是吩咐我帶這些人來這裡,别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安禾把手松開,任由邱業執跌在了地上。
榮親王……還真是完全意想不到的人,皇城中的人手竟能伸得這麼長。安禾冷笑一聲,費盡心力來到這裡,居然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安禾垂眸看向癱在地上的邱業執,勾了勾唇角,蹲下身将人扶了起來,待他站穩才溫聲開口:“還望邱大人不要見怪,如若不這樣,屬下也無法得知真正想要謀害您的人究竟是誰。”
“……什麼意思?你是說榮親王?”
“結果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安禾攤開手,眸光堅定的看向邱業執,“如果不是屬下今夜前來,想必大人已經喪命險境了。這裡到底出了什麼岔子,您大可以好好想想。”
邱業執神情恍惚,腦中一片亂麻。而手上不斷傳來的錐心之痛将他拉回現實,他看着眼前的人,半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你們真的會幫我嗎?”
“屬下願為大人分憂。”
他們一路逆着風雪行至城門,腐朽的門闆仍在,拴在城門前的馬匹卻沒了蹤迹。邱業執大驚,“不可能啊,我們來的時候就把馬匹栓在了這裡,怎麼會沒了……”
安禾依舊鎮定,“現在就算有馬匹也無濟于事,風雪這麼大也趕不了路。不走馬道,隻能先在琅城修整一晚,明日通傳虎巍關叫人來接。”
邱業執立刻點頭,“都按你說的來。”
琅城在東十三城中以貿易往來聞名,哪怕已過深夜,城中仍有星點燈火。二人靠着虎巍關的令牌順利入了城,在一家旅店落了腳。
夜半寒風呼嘯,吹得窗框不斷作響,安禾被吵醒了幾次,最終還是無法入眠。他提着燭火起夜回來,便看到旁邊屋裡還亮着光。
安禾敲了敲屋門,“邱大人還未睡下嗎?”
“是…是安禾嗎?”裡面的聲音異常慌張,“……你能進來嗎?”
安禾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裡幾根備用的蠟燭全都點了起來,邱業執窩在床角,額角不斷有汗珠落下,他雙眼布滿血絲,緊緊裹着被子,“外面……外面還一直有動靜!它們要進來了!”
安禾拿了個石塊抵住晃動不斷地窗沿,替他合上了門,“不必擔心,不過是風聲。”
邱業執緊張的吞咽了下,“你、你能就在這裡待一會兒嗎?我不敢合眼……總覺得外面有人在盯着我。”
安禾随便拾了個凳子坐下,看邱業執依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說:“既然睡不着,邱大人便和我聊聊吧。”
“聊什麼?”
“邱大人可知道朝陵之變?”
聽到“朝陵之變”幾個字,邱業執明顯顫了一下,他控制不住的捏緊了手,“聽過,我年幼時便在武陵城。”
安禾循序漸進,“是邱家被流放的時候嗎?”
“是,”邱業執低垂着頭,“那是在朝陵之變以前,當時我們全家都被流放到了武陵城肅山,那裡每日隻有無盡的勞作,母親沒多久就病倒了。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那隻是熱病,可誰知病倒的人越來越多,隻要和患病的人同屋同食,沒幾日也都會高燒不斷,什麼藥都不管用。後來事态愈發嚴重,看守我們的人全都跑了,隻剩我們被留在了肅山。”
窗沿的石塊被震到了地上,木闆又被風拍得作響,但邱業執就像沒有聽到一般,沉湎于回憶之中。
“母親病得很重,到後來不僅是藥,連糧食都不夠了。我想下山去找人求救,可山下的路卻被人封了起來。不清楚武陵城的人什麼時候知道了肅山疫病,無論我怎麼懇求,他們都不肯放我下山,哪怕施舍我一口吃的……當時以為到了絕境,可是那個時候,神醫來了,是神醫救了我們!他給的丹藥很靈,母親服下了當夜就退了燒。他還給我們吃的,是他救了我們。”
安禾聽的眉間緊鎖,但他沒有出聲,任由邱業執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