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竹屋内,慘叫聲驟然響起。
“啊!嘶,疼疼疼!阿茶,疼!”
阿茶正在給山玉上藥,左肩上的衣服被褪下,露出駭人的傷口,原先以為隻是劃破了皮肉,現在看來,連骨頭都可見。
山玉額上不斷有汗珠冒出,藥粉蟄着傷口,翻出小泡沫來。
“你還知道疼!我當你有多大的本事,敢隻身去殺妖!非要見了血才肯罷休是不是!”
山玉越喊疼,阿茶便越生氣,“他一個凡人,值得你這樣做嗎?莫不是你真動了心?!”
以前是她告訴阿茶,路見不平繞道而行,而今頭腦發熱去救人的也是她,内傷本就剛痊愈幾日,阿茶心中愧疚還未消,她倒好,拍拍翅膀就不要命了,怎能叫阿茶不氣惱?
“這回救他師傅尚且如此,下回要是救他呢?莫不是真的連命都要搭進去?”
阿茶訓着,山玉便安靜聽着不敢頂嘴,明明疼得龇牙咧嘴,五官皺成一團,賠笑的話卻不少。
“嘶,阿茶輕些,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但是這事本就該我出手的,即使是旁人我也要救的呀,不然修煉了這麼久是為了——阿疼疼疼!”
再是修煉過的山玉,也抵不過阿茶狠心在她傷口上重碾。
“我錯了,阿茶,下次,下次我一定——”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還敢有下次?”阿茶瞪着眼問。
“不敢了不敢了。”山玉可憐巴巴地縮着脖子,連聲說道。
上完了藥,肩膀被紗布一圈圈纏好,山玉慢吞吞地穿上衣服,看着阿茶收拾了藥罐要出門的樣子,便問,“阿茶,你要出去啊?”
阿茶不予理會,山玉锲而不舍地追問,“是不是要下山?那我想吃糖葫蘆,雲片糕,還想吃醬香餅,最好還能來一碗熱乎乎的雲吞,還有炸油果和……”
話未說完,一件新衣裙被飛蓋在她腦袋上,隻聽得阿茶罵道,“憨貨!”
山玉悶頭暗笑起來。
阿茶這一下山,便是到了傍晚還未歸。
暮色四合,竹林間一片寂然,山玉正要出門尋人,就見窗前閃過一道人影。
不是阿茶。
山玉手中蓄了力,輕步走到門口,剛擡手,就聽得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說道,“收了你的法,以免自己受苦。”
這聲音耳熟,山玉心中勾勒出一副模樣,走出去一瞧,真人與心中所想完全吻合。
“你倒是聽勸。”入眼的是一身藏藍底繡雲紋長袍,青絲并未束冠,隻松垮地用發繩綁了幾圈,背影高大沉穩,風一吹,額前垂下的兩縷發絲便随風而飄。
“山神大人。”山玉恭敬地行禮,心中卻已叫苦連天,他怎麼會來啊!
墨旭轉過身,擡眼向山玉望過來,隻是那眼神渙散,似并未真正在看她。
“百年前你化為人形,想不到百年後修為以精進至此。”他勾唇淺笑,聲音帶着幾絲與生俱來的威嚴。
求您别誇了,這比殺了我還難受。山玉一張苦瓜臉,聲音卻是笑着的,“小的道微德淺,讓您見笑了。”
十成十的奉承模樣。
“若你有心再比一場,本座恭候。”
哪壺不開提哪壺,山玉都快跪下求他老人家把這事兒翻篇兒了。
但怪也隻能怪自己剛修成人形的時候太不知天高地厚,有眼無珠,竟然把百年一遇見的山神當做了普通小妖,并對他大打出手。
結果可想而知,墨旭教會了山玉作為人的第一課。
“不敢,不敢。”山玉讪笑着擺手。
之後便是一陣詭異的沉默,墨旭不走,山玉就隻能陪他幹站着,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啊?他又為什麼不走啊?
“山神大人,您……”内心掙紮許久,山玉決定開口探明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