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鸩止不明白,沈然之究竟在憂慮什麼?去問他他肯定是不會說的,既然不說那就隻有查。
他喚何福進來,說道:“你派人去查查沈然之的身世,尤其是他們沈家的情況,無論什麼消息都盡管找來。”
話說沈然之回去後,便聽順德說那日叫查的人在淮安縣。
看來還得去一趟淮安縣。
沈然之:“看來還得親自去淮安縣見見他,隻是……顧鸩止那裡又當如何解釋。”
如今他們到了臨安,就在甯王眼皮子底下如此好的機會,他如何能放過。定又是想了不少法子來對付皇帝。
若是自己走了,躲過一劫,顧鸩止卻死在這臨安……
【都是你的錯!】
【是你害死了我姐!】
沈然之斂眸,深深地舒出一口氣。
方才在池子裡顧鸩止發現了背上的鞭痕,定是有起疑的。
次日,兩人一同批閱折子。
書房内隻有沙沙翻閱折子的聲音。
沈然之抿了抿唇,開口直說:“我要去一趟淮安縣,去見一故人,有些事……得當面問,親自做。”
半響,顧鸩止說:“好啊。”
“那你……打算何時回來?”
“你和我一起。”
顧鸩止放下手中折子,綻笑,“行。”
沈然之微微一驚,他居然沒問緣由?!
顧鸩止:“那得把何福和順德留在這就我們兩單獨去。”
沈然之:“自然,這事可不能讓外人知道。”
“待會兒我去安排。”
“待會兒我去安排。”
兩人說出了同樣的話,分毫不差。
沈然之低頭不語。
顧鸩止微微愣,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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逶迤的官道上,雨點滴落在青石闆小路上,水花迸濺。兩旁忙碌的人因着這濃霧變得模糊不清,隻能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和雨聲交織在一起。
馬車緩緩而行,車轍吱呀吱呀的壓過地面的殘紅,濺起渾濁的水花。路旁的花樹在煙雨朦胧中更顯得優渥。
車内,顧鸩止掀起簾子,望了望外頭的雨勢。
這雨自他們出發那日起就一直下着。
顧鸩止合上簾子,枕着手臂往身後一靠,吟道:“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聞言,沈然之笑道:“你在愁什麼?”
“在愁……如何讓人不愁。”
沈然之道:“人生在世,如何能有不愁的。”
顧鸩止道:“那得看你如何看待。”
沈然之不想同顧鸩止聊這個話題。轉移話題,“不聊這個了,話說……”
正說着,馬車卻止住了。
顧鸩止起身,對外問,“怎麼回事?”
車夫無奈道:“公子啊,這前頭有個老翁,紅薯撒的一地都是,也不見他撿起來,隻管坐在地上哭。”
話罷,隻聽外頭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天爺,我造的什麼孽。我的血汗錢啊,我的血汗錢。”那老翁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在風雨中彎着腰哭,像是一根被蝗蟲啃食的稻草。
顧鸩止對車夫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片刻後,車夫回來,對顧鸩止說道:“那老翁說他一個不小心,錢就被人偷走了。”
沈然之問:“被偷了多少?”
車夫豎起兩根指頭,“二兩銀子。”
顧鸩止不帶任何情感重複道:“二兩銀子。”
車夫心道:二兩銀子還嫌少?不過光看這兩人的打扮與周身氣度,就不是尋常人家,或許二兩銀子對他們來說就是屈指的事。
“哎,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如何知道。二兩銀子已經很多了,對于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來說,這二兩銀子起早貪黑也得兩個月才能賺到。”
車夫罵道:“那小偷也忒沒看良心了!哎,那老翁也是怪可憐的,白忙活了兩個月。”
雨水打得車棚啪啪響,水珠從車棚滑落到地上,彙聚成一條條冰冷的溪流,向那老翁流去。流進他漣漪般的臉上,嵌滿泥土的指甲蓋裡。
沈然之見顧鸩止轉身拿起傘,作勢要出去。
“二兩銀子,我給他便是。”
“别去。”沈然之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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