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以軒反複跟她确認,是否要真的連帶飛船,把她兩個弟弟的屍身一起炸了。
艾星河說,自由科技既然把他弟弟折磨成那個鬼樣子,誰知道死後會不會被人拉走再利用?
至少還有幾個人一起陪葬,不虧。
飛行器離開地面,地面上的爆炸在視線内急速縮小。
陳微末和艾星河相對而坐,沉默不語。
她打開了人體改造資料,安靜地看了起來。
非機械人體改造通常包含三大闆塊:
——神經系統改造,删除人體感知和思維能力的局限性,擴大可用性。
——基因編輯,用以增強耐受性或改善性格缺陷。
——身體機能強化,用以增強皮膚、骨骼等強度、耐性及其他物理性質。
她在克裡斯塔爾做的主要是機能翻新,輔助以神經系統的二次刺激。
這份資料把過程和用詞美化得她都有點看不下去。
說得好聽,那她那些強腐蝕性、強壓、強外力的罪都白受了?
忍着惡心和白眼,她把整個試驗過程順了一遍。
人體改造會把實驗體分為S+、S、A、B、C、D六個等級,前三級基本是可用材質,後面的就是天生缺陷體質或耐性不夠的失敗品。
根據表象,像艾弛那種失去了恢複力和語言能力的,應該隻是個C。
而她這種…是成功率隻有3%的S+級,可上戰場,可執行各類複雜、危險的任務。
那她現在,是被遺棄了嗎?
陳微末有些失神。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謝謝你能把那份資料給我。”艾星河還在哭,看起來平靜頹唐,“雖然還沒來得及用上。”
“…你弟弟,是被騙過去了?”
“…是。”艾星河眼裡終于有了其他情緒,不再是完全的木讷,燃起了丁點憤恨,“大概一年前,他們專門到我們那種幾乎沒有監管的荒星騙窮人,很多年輕的都跟他們走了。小弛也是。”
“那他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他走之後兩個月沒聯系我們,忽然有一天用一個陌生賬号聯系我,說了個地點就慌張失聯了。我感覺不對勁,這才和小觀出聯邦找人。”
“他一開始是能說話的?”
艾星河想起再見艾弛的場景,聲音又哽咽起來:“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還一直在胡說,颠三倒四的。後來他就一句話說不出來了,全是沒有意義的聲音。”
“那他都說了什麼?”
“什麼火啊、好疼、好多血之類的。我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唯一說的我能懂的話,就是他被進行人為試驗了。所以我才滿世界去打聽人體改造的事。”
應該是被試驗時的場景吓得神志不清了,再加上持續的痛感,神經崩潰了。
并沒有别的什麼有用的信息了。
“那個自由科技,在聯邦有不少參與者。”艾星河看向希泊的人,猶如救命稻草,“他們…不合法吧?”
“很多地方都有自由科技的擁護者,不止聯邦。”伊爾忽然發話,他斜躺在地上,卻沒看着艾星河,說到底這些都和他沒有關系,“一個大方分享被有錢人壟斷的技術成果的組織,怎麼會被抵制?你還指望着聯邦?”
他當着希泊的面這麼“诋毀”聯邦,卻不會得到任何反駁。
他說的是事實。
聯邦不會因為一兩起涉及平民的案例就驅趕這麼大的民間組織。
“你今後想怎麼辦?”戚以軒問她。
怎麼辦?
他們姐弟三個從小就沒有父母,拾荒為生。為了出去找弟弟,她把本就不多的家當都變賣了,那間搖搖欲墜自蓋的破房子也找人換了一架破舊的飛行器。
她現在除了身上這幾個被損壞的武器,什麼都沒了。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推薦你去軍校。”孟樂知開口。
艾星河愣愣地看着他。
“你的比賽我也看了幾場,沒有受過訓練,但有點戰鬥天賦。雖然一般來說學生都是十幾歲的時候入學,你年齡偏大,但這也不是問題。”
孟樂知并沒有讓艾星河立即給答複,讓她慢慢考慮。
夜晚,衆人熟睡時,陳微末叩響了艾星河房間的門。
艾星河還沒睡,也根本睡不着。
弟弟慘死的場景還不斷浮現在眼前,如深夜中的浪潮,偌大的世界隻有水浪拍擊的聲音,綿延不絕。
“沒有人想去制裁兇手,很失望吧?”
艾星河雙眼滿是血絲,哭得嗓子幹癢:“我知道,你們這種人物,都是考慮大局的。”
而大局是不會考慮一兩個人的死活的。
她所在的荒星,也是有錢星球的垃圾場。他們派飛船來倒垃圾時,也沒人會在意投放地方、會不會砸到活人。
都是一樣的道理。
“你要去軍校嗎?”
“不去。我沒錢。”她不想欠任何人。
“如果你願意的話,隊長不會讓你去米勒軍校,那是有錢人的遊樂場,不适合你。他的意思是以别人的名義資助你,讓你去離你家最近的達可巴軍校。軍校會給學生發工資,也足夠你生活。”
“你也是來當說客的嗎?”艾星河幹笑,她以為陳微末會小聲提醒自己編号的事,是和聯邦軍官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