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應該還是得你,自己來。”秋子昂放棄,“你是未受傷狀态,正常兵器和力度傷不了你,你得下點狠手,切大約五張紙的深度。”
陳微末照做,刀尖沒入皮膚,立刻一道紅線流了出來。
她又四四方方在同樣的位置劃出三條線,完整地把皮膚揭開——NY48-356。
“…他沒騙我,我們真的是一起的…”
陳微末手一松,刀差點掉到身上,還是孟樂知手疾眼快接住了。
他立刻拿出傷藥幫她處理。
然而陳微末雖然失神,還不忘給自己現在這個狀态拍了一張留作記錄。
“…你真行啊你…”秋子昂不知道說什麼好,想罵她一句,又覺得不合适。
“…還有…别的嗎?”
“沒了,就這些。”
陳微末坐着,一言不發地等着孟樂知幫自己貼上紗布。
“我有點渴,我出去喝個水。”
她自己推門出去了。
秋子昂在她離開後重重地長舒一口氣。
“緊張壞了,第一次在家屬跟前驗屍。”
“辛苦,但是能做這件事的人确實不多,隻好讓你來了。”
“多大點事,我又不是抱怨。”秋子昂撐着實驗台,看着這位零零散散的改造體,“他也是從聯邦出去的?他是哪來的?”
“她沒說。”
“你沒問問?”
“她想說的時候就會告訴我。”
“…你也是…”
外面忽然傳來一串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一聲悶響。
孟樂知身體一滞,立刻沖了出去。
就見到陳微末倒在了一地的碎碴上,昏迷不醒。
一整天後,她才醒過來。
睜開眼,一切都很陌生。
“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一道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微末慢半拍看了眼旁邊,孟樂知眼睛裡的血絲比他整個人還要顯眼。
“我是…”
“你暈倒了。子昂說你是太久沒休息再加上思慮太多。”
“哦…我感覺…還行,我還做夢來着。”
“什麼夢?”
“我夢到我躲在飛船夾闆裡,聽外面我的同伴血肉橫飛的聲音了。我以前的隊長,還讓我好好活下去。”
孟樂知替她掖被子的手停頓了一瞬,又立刻恢複如常,他還把床搖起來一點,讓陳微末坐起來說。
“還有呢?”
“好像還夢到,我躺在草叢裡,每天看着這麼一小角的天,動也動不了,還餓,每天隻能聽到鳥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個動物踩我幾腳。”
“還有因為聽不懂别人說話,他們笑呵呵地讓我挖坑,我就去幫忙,挖完才發現,他們讓我挖的是埋我的坑。”
“還夢到梅辰這小王八蛋了。他自己偷了東西跑掉,全星球的智械都來攻擊我,我以為我死定了。”
“後來在聯邦,我發現好多武器都能把我打出窟窿來,真疼啊…還縫不了,我都好像聽到傷口裂開又長上撕拉撕拉的聲音了…”
“但是疼也比不上在克裡斯塔爾的疼。好幾次我都想,要不死了算了,我在這掙紮有什麼用,眼睛一閉什麼煩惱都沒了。”
“最神奇的還是在軍區監獄,戴那個五感屏蔽器,我以為我死了靈魂出竅了。被拎出來審訊,我以為他們都是我的想象,所以一開始沒好好答,他們還沖我拍桌子。”
“微末。”
孟樂知坐在床邊,握住了她越攥越緊的拳頭,弓着身子去找她的眼睛。
可陳微末死死低着頭。
“隊長我還夢見,風潭,他臨死前笑着跟我說以前被改造的時候,但是我沒耐心,我說他說的都是廢話。”
豆大的淚珠淋在被子上,嘀嗒嘀嗒,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明顯。
“隊長…我…”
她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還有淡淡的草木香。
就像是一個小世界,而這個世界越收越緊,她與世界之間,沒有名為過去的空隙,隻有眼下的她自己。
.
秋子昂在外面虛空打球。
五種運動、八百套動作都耍了一遍,他甚至回了趟家又回來,孟樂知才出來。
“還沒醒嗎?”他剛問出口,就注意到孟樂知胸前一大片都被浸濕了。
那就是醒了。
還哭了。
好像孟上校還陪了一頓哭。
“怎麼樣?”
“又睡了。”
“你跟她說了嗎?”
“說什麼?”
“就這幾天發生的事啊!”秋子昂壓低聲音暴跳。
“不急。”
“爹,我親爹,你那個光腦是靜音了不是真的沒消息,你自己看看又多少未讀吧!”
孟樂知淡定慢慢回複,看得秋子昂一口氣憋得賊難受。
“那你想什麼時候讓她知道?十天後可就公開對峙了。”
“你都說是十天後了。”
“…”
秋子昂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卷檔案,沒好氣地甩給孟樂知。
孟樂知打開一看,眼神怪怪的,
“别謝我,隻是為了哥們兒的事業和愛情兩肋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