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什麼?”
“…說,可以作證?”
作證就意味着自爆,意味着在聯邦身敗名裂,意味着和前東家徹底撕破臉皮。
這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她為什麼要做?
陳微末伸手給孟樂知看:“她隻說,如果我們同意,就在巴儀星見一面,但隻見我。”
這是個視頻消息,她露了臉,是不是合成的還需要檢驗。
“你想去嗎?”孟樂知問。
沙飛現在和聯邦基本已經是不依附狀态,聯邦無法對她進行制裁,的确有客觀作證這麼一種可能,但也不得不防。
“我自己去。”
“我送你去,至少也讓伊爾跟着。”
他們外出聯邦的事不可能完全避開别人的視線,孟樂知把戚以然留在聯邦,至少還能讓有些人别那麼明目張膽。
自出發起,陳微末就沒再有過任何表情,也沒說過一句話。
那個巴儀星隻是一顆很小的行星衛星,孟樂知掃描了整個星球,除了沙飛,再沒有其他碳基生物的存在。
而沙飛的住所是一座簡陋但全面的小型工廠,陳微末按照指示,進到了室内第三間。
沙飛已經沏好了一杯濃濃的液體等她。
“雖然有兩個人送你過來,但你還算守約,一個人來見我。”沙飛四五十歲的模樣,一頭利落的短發,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鏡,全身上下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記憶點。但她為人平和,隻是起身,伸出手示意請坐。
孟樂知和沐風華把陳微末放在了離工廠很遠的地方,他們并沒有靠近,可沙飛還是知道。
看起來整個星球的任何動靜都不會逃過沙飛的監視。
隻不過還好,她應該沒有檢測到伊爾。
——找我得用能量檢測,但我又不能算是一種能量,安心啦。
伊爾在她的腦中說道。
“你說你可以作證,伊卡洛斯醫藥集團的确做過赫拉克勒斯項目,為什麼要這麼做?”陳微末開門見山。
沙飛面上波瀾不驚:“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
“…你要得到什麼?”
“隻是不想讓我的成果,被那些膽小無腦的人埋沒。”
陳微末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說的成果,是我?”
“是你,也是以你為代表的人體改造成果。”
“把沒有親緣關系的孤兒拿去當小白鼠做實驗,用幾百條命僥幸測出一個天賦異禀的,這種草菅人命的心态就是你的成果?”
沙飛還是很平靜,她等陳微末稍微冷靜一點,幫她倒了一杯水:“我為了保持清醒,已經習慣喝濃茶了,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慣。”
見陳微末沒動,她也無所謂:“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對你沒有惡意。你知道嗎,雖然你是失敗品,但在我的标準裡,你比357号要優秀得多。”
陳微末一愣,她是說,風潭?
——你你你冷靜啊!
伊爾提醒她,他感受到了一陣急促的心理波動。
“不好意思,習慣了,我們都是用代号來稱呼的。”沙飛放下茶杯,陷入回憶,“項目組裡庸人太多,大部分人還是用簡單的服從性來定義成功。但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标準了,全是一些基礎的複制粘貼工作,完全沒有向前發展。”
“那你的成功标準是什麼?”
“我從沒有,局限在制造工具上。”沙飛摘下眼睛,看着厚重的鏡片,忽然失笑,嘴角透着些涼意,“用價值不高的人群,來換取人類基因地圖的擴張,這遠比做幾個身體素質強悍、聽話的改造人要有意義的多。”
“價值不高?”
沙飛耐心解釋:“我知道這種用詞很刺耳,但事實如此,無論你承不承認。”
陳微末覺得如果自己再跟她說下去,這個人證就要死在自己手上了。
“你有想過,你去聯邦作證後,伊卡洛斯醫藥集團會對你做什麼嗎?”她還是要提醒沙飛,把一切後果想清楚自己承擔,省得她臨陣變卦。
沙飛嗤笑:“他們的手段,看多了,也就那樣。不過是換着花樣暗殺罷了。”
“你的條件呢?需要我們保證你的安全?”
“不需要。一個已經沒落的文明,我還沒放在心上。”
見陳微末沒反應,沙飛主動聊了起來:“陳微末,你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
陳微末沒法回答,她不知道。
“算了,不重要。”沙飛就算是自問自答,“其實你真的很優秀,和同期幾百個實驗體相比,甚至放在從前也都非常出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隻知道按照你們的标準流程裡,我的服從性很差。”
沙飛沉默,又淺笑:“一個實驗體,皮開肉綻,還知道去安撫另一個同遭遇的人,心智難以磨滅。他們認為是失控,而在我眼裡,這才是人類賴以生存的根本。”
“…”
陳微末還想反駁什麼,但她感覺,跟沙飛說任何東西都沒有意義。
“可以走了嗎?”沙飛問道,“我知道你根本不信我,你拿我當作仇人。可我相信我的判斷,你的理智不會拒絕一個目标相同的臨時盟友。”
“…走吧。做完這一遭,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當然,我并不想和一個虛僞的地方再有過多的牽扯和往來。”
“哦對了。”沙飛跟着陳微末往外走,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事,“你知道赫拉克勒斯項目的真正委托人是誰嗎?”